她踏出那一步,就踏進了和風和陽光中,那個璀璨晶瑩的天海間,她一路帶風,披掛著光彩,獵獵地跨過淚牆,走了出來,他們,慢慢地抬起身體,展開勞作的姿態,站在那裏,抬頭定眸,望著她一路走來,生機勃勃,風采煥然,宛如一道奔流來去的海浪。
伏翼咧著嘴,似哭又似笑,風一樣,從岩邊轉過來,奔過來。她朝他笑一笑,慢慢地轉一圈,把每一個人都圈進了她的磁力場內——那姿態說不出的不羈從容。而她的衣飾、儀容都簡潔有效地發生了轉變:依舊是白衣,隻是它連束起來,無扣無領,做成了一襲合體簡潔的短裙,裙擺利落地覆在膝蓋上,衣袖稍微褶一褶,微隆,蓬在肘間,腰間鬆鬆地流瀉起來,照舊纏一條粗獷的蟒蛇鞭,呼應著腳下的一雙深色的短靴,精幹俏皮。最重要的是發型,她一頭敖菊似的亂發細密而結實的分編成兩根辮子,發梢擦在兩耳邊,辮梢上分別點綴著那兩塊已不大有實用效果的晶石,在耳下搖曳生姿,這種可愛魅人的姿態在她身上別具一種撩撥人心的邪氣。
他們情不自禁地生出驚懼,也禁不住吸引,慢慢地圍攏來,她就且抱一抱帶著明顯的零碎傷痕的醫生,調侃地笑道:“上帝知道你們這個民族會從這樣的反思中得益,我原諒你們的上帝。”說著又放開,而你不能不注意到,她幹練柔韌的纖腰往側裏一扭,她人已閃到一邊,再定神,隻見她已扣著一個人,抵在牆上,整個人半合半逼,肘部碾壓在他的喉間,咯咯地發出詭笑手攤在兩側,要抬一抬,她眉目間就見煞氣一現,肘部又逼進幾分,他手裏的刀就握不牢,跌落在地上。小榕樹逼到他的臉上,相距不過幾寸,又皺起了眉頭,帶著點甜蜜而冰冷的笑,她輕盈地道:“別耍花招,遊戲結束了。我知道你有智慧且不要命,不過你也該知道你有一個一旦從頭不下沉到腹部,便發光;一旦從腹部回到頭部就熄滅的靈魂。”
“如何?”他抖動著眼眸,“隻要我能清楚明白地看你一眼,我能幹更壞更絕的事。”
小榕樹繼續笑,膝蓋似無意重重地一屈,粗魯地撞在他的腹下,橫在喉間的手肘卻一寸也不曾鬆下,她滿意地看著他痛不欲生的表情,在他耳邊盡量文縐縐地道:“老爺我也做過男人,知道男人最怕的是什麼……特別是你,你該知道,老爺我現在是他們的拉比,猶太人的印記,大概算是是否行割禮,割去包皮,一般選定男嬰出生後的第八日施行,上帝用六日創世,第七日為聖日,第八日則成為世界的開端……割禮即成為猶太人履行和上帝的約定,也成為猶太人種族的標誌。猶太人的割禮不僅割在肉上,還割在心上,更割在靈魂深處,從而達到種族的純淨和對上帝的忠誠。”小榕樹說著,腳尖準確地一挑,那把手術刀就飛起來,她的另一隻手就淩空接了,擦著他的臉頰插入牆中,他終於不笑了,她就道:“明白嗎?這印記我大可說了算,是猶太人還是你們印度的閹人,不過是刀口淺點深的的事情——當然,玩解剖神經的手術刀我不如你,玩閹割的殺豬刀,我是積年,要試試看嗎?”
手術刀就慢慢地冷下了目光,膠在她的臉上,慢慢地搖頭,“你贏了,本來就是你的,全是你的。”
小榕樹又盯了他片刻,慢慢地放開。手術刀咳著、喘著,拔下刀子,窩起來慢慢地撫平疼痛。醫生隻站在牆前,看看小榕樹,又看看手術刀,手術刀就抬頭笑道:“是啊,這一場你贏了,看上去你會一路贏下去。孩子在他的小玩意兒中學習光、運動、重力、壓力的作用,在人生的遊戲中,愛,懼,正義,欲望,人,以及上帝都在相互作用。”這時,他扶著牆慢慢地站了起來,他們看著,小榕樹已抬步走開,正生氣勃勃地去和那一群小弟們打招呼,也許是在尋人,她的整個人都在發光,別人看著她,眼裏也不免發出了光來。醫生有些惶惑的不安,看著,手術刀漸漸恢複了姿態,笑一笑,刻毒而期待,他看定她,緩緩地道:“她果然活了下來……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啊!可這神是一種假想,但我希望你們的假想別超過你們創造意誌的範圍才好……她終究並不是刀槍不入,因為她是個狂熱的人,有一天,如果我還和他們有糾葛的話,她的不知節製將導致她的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