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瘋的是海(1 / 1)

她的手不溫柔,且終日是冰冷的,就給她握著難得有些暖意,然,暖不是很好麼,暖既而熱……繼續加熱——兆,專業點!看好,繼續加熱,直到最後,自保的本能會超越母愛,灼熱會逼得母猴會把小猴墊在腳下,站在上麵,以獲取……母猴生生地逼紅了眼,灼熱的痛苦已逼得它瀕臨崩潰,他們能看到他們想看的,它發狂了,理性全麵潰退,它——發生了!然它的眼裏,那滿是獸性的眼裏,慢慢地氤出兩行清瑩的淚……那狂亂暴烈的姿態中,隻有這兩行淚,是慢鏡頭般摯出來、滴落下來的,頃刻蒸發消散。他的心怔怔的、木木的,這樣的試驗,證明了什麼?

他終於無可容身,衝出去,衝出這實驗室——衝!他衝出混沌的場景,門一開,卻隻是開了眼,他正站在解剖台前,被打開的頭顱,還有完好的腦部切片,也有完好的記錄,沒錯,他是那過場中較慢乃至於定格的一環——兆學疚一時間也不太慌,即使有記錄,他還是再察看了一次,確定,沒錯,就是狂躁症幹燥發脆的腦體,那看這次疑似鼠疫的寒熱症果然是狂躁症的不定期發作,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那些人在海裏泡了一夜後反而大多恢複了正常。隻是……這逐漸催加起來的,焚身似的,熱……這也不隻是夢嗎?然這可不能算是玻璃筒子,它是一個長條形的實驗室,無數的器械,堆放著,幽幽通向更深處,更深處卻又是另一個細間,又漸漸清涼,然兆學疚還是決定往更熱的反方向走——側門一開,就像乍開了煉獄,這煉獄竟又是醫生的辦公室,熱源就在這裏,而這裏卻關著不少暴熱照眼的“猴子”,兆學疚就不免搖頭,雖然已經可以這樣推測,然而,這樣的方法,實在是太強勢,太兒戲了。然眼下卻沒有猶豫的餘地,兆學疚在眾人發狂之前,撲到那可開的窗前,猛地打開——冰冷的水汽比什麼都有說服力,下麵,就是環衛於冬季的海——兆學疚退開一點,他們迫不及待,直竄出去,發出猿猴似的吼叫,一個個,空心下海——狂躁症是可以被寒冷治愈的……但願如此!

兆學疚又在原地站了半晌,隻覺得這龐大的哥特式撐壁是對人類精神——一種生來就要馳俜於田野森林和溪流之間的精神——的巨大反牽引力。而這哥特的外場設計中,巴洛克的內部空間又是周密而細致的,上層或許已經沒有什麼秘密了,而在這個空間,這醫療研究的空間裏……論地下空間,隻怕他們原來逗留在中廳位置,尚未到達一號的偏房,而一路深入,隻怕盡是些冰凍空間,過往不易。而海冰仍在持續在加厚——這邊的入口一直延到中廳,溫暖的海水也從此處進入,一直到這外口,那出口的水流想必已凍結成冰,而且也越來越狹窄……一旦徹底封閉,溫度又持續降低,水分子盡凝結成冰,那麼——當然,潮水順勢而來又順勢而去,不會逆勢死聚在一起,他們還是安全的。然而……

正在他想個不了的時候,外門“啪”的一聲打開了,是伏翼驚惶的臉,兆學疚不由得生出篤定之感,直到伏翼哭喪著嚷出:“哥,你醒了就別躺了,快來看吧,又要發瘋了!不是人,是……是海在發瘋!”

外麵正好是來潮的正午,天空是飽滿的藍色——雨過天晴,它清爽得就像一片海水,隻在遠遠的天邊有零星的白色雲絮,像一群綿羊安閑地臥在海灘上……這樣的比喻還是得益於聯想——明明是潮汛時分,水也隻是淺淺地爬上鯨魚灣,淺淺的,淺嚐即止。——從今天開始,隻怕它會更有禮貌而合乎規矩:大概有半個月的時間裏,它每天也隻會在彎前回轉、逗留那麼兩次……因為他們剛剛熬過了一個非同凡響的蠶月之夜,也許還有狩獵女神的參與,且得了溯風的勢……那一夜,是如何過去的?甚或又應該問:他們是如何回來的?回來後又是如何擺脫困境立足於浪尖的?他終究不是阿羅,雖然他做夢,可他的夢想不是神,隻是指引,所以他終不能隻寄望於祈禱:時間就像洶湧澎湃的海洋,漫過我,也漫過她,並最終把她帶給了我……

他又想思考,但一種奇異的遲鈍使他的思想極端麻木,又有更加隱約的勾引,警覺、隱藏或誘惑,永遠存在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