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古典的意義(1 / 1)

大海在遠處呼吸著,聲息這般靜謐,似乎是因為人們曾流淌了那許多的鮮血才從這血泊之中生發而成的吧。小榕樹側身而站,他們身上都換上了一式一樣幾乎沒有性別之分的白囚衣,而她糾結的、濃密狂野的半長黑發在風中如閃電般抽動,像炎夏裏一叢火一般盛開的野薔薇。看起來既令人害怕又有一份令人窒息的壯麗——女性熱烈洶湧的青春美海浪一般奪路而出,無可抵擋……也難怪剛才那該死的家夥見她時會恍惚得不知所以,她確實有那種令人驚魂忘神的魄力——她是個最奇妙的生命,是力與美的混沌組合,她徘徊在成熟與性別的邊緣,不經意、不自知地,由內到外溢出一絲純淨的情欲——其實,也隻有她自己才能扼殺掉自己的性別……祈願他隻是封存。

顯而易見,性別對她來說,似乎既困難,又誘人,既遙遠,又瘋狂。

天邊一望無垠,在幽暗的蒼穹下,展現著一片空曠寂寥、無邊無際的大海。天空和大海暗淡無光,一片鉛灰色,有時還降著霧蒙蒙的細雨。小榕樹兩眼出神地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她的眼神漸漸散亂迷茫,在一片單調、廣漠、煙霧蒙蒙的空間裏顯得模糊不清。一切都變成灰色了,半個天使對抗半個惡魔。沒有人知道界線何在。

“殺掉那個家夥,這裏才會幹淨一些吧。”柳生試圖淡漠一些記憶。

小榕樹似乎不屑於理他,許久,她發出了一種持續、震顫、神經質的輕笑:“我並沒興趣在這個時候來審閱自己的良心,數學上有負負得正這一說,可是兩件壞事卻永遠也不能相互抵消,變成一件好事。呸!看來我差不多適應這些斯文敗類的說話方式了。”

柳生依然堅持:“我從來沒見你做任何事是沒有理由的。”

小榕樹無聲地冷笑,出口也是冷嘲。

“堅持這個,有意義嗎?”

柳生怔怔地站了半晌,終於徹底地直視她——之前她換衣服的時候,絲毫沒有回避他,然他始終不敢直視,隻是也不肯有絲毫的忽視,因為不敢,所以總覺得是雲裏霧裏,始終沒看清,始終是漏掉了許多。於是他又忍不住有些貪心地遺憾:是不是隻有當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有過肌膚之親,當他見過她放下矜持和裝飾後的真實模樣,才能夠洞察她的靈魂,進入她的內心呢?她就像一朵絢爛的夏花驟然綻開,身條由苗條單薄變得窈窕風流,青春的血液使她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鬱,唇角難得一露的梨渦軸外,卻奇妙地暈上了一層淺淺的、不祥的嫣紅。溫暖的空氣在他們身邊流動,天空仍然變幻著深沉的色彩,空中好似有隻墨水瓶子翻到了,從中淌出柔和的墨色鮮血,於是淡淡的腐臭籠罩了他們……之後的對話就有些失控地矯情——

“有意義——事關榮譽。”柳生說。

“你要榮譽做什麼,要給誰看?”

“你。”

小榕樹不說話,她的頭慢慢地抵到他的肩頭,隻得一瞬,甚至並沒有真正抵及,她的全身一震,已煥發了警戒和進攻的信號——

“看,就是它,信號燈!真正的賊窩果然在這裏。”

柳生並沒有去看那城堡之上搖曳著的信號燈,他隻是看著她的眼睛,火光搖曳在她的眼睛裏——她的美難以解釋,並非來自表麵細致的光澤,而是深藏內裏的光潔輪廓,柳生覺得這是自己一生最偉大也最憂傷的奇跡,她曾經那麼靠近他,他曾經撫摸過她伏於他肩頭的頭發,一次。

“上吧,我們進去!”小榕樹發號施令——他是老大,她依然是老大。但從今以後,她是老大,也是女人。

很快,兩個白色的人影晃蕩著無聲地進入了黑洞洞的城堡,側門稀裏嘩啦地關上了,那堵牆很沉重,拒人千裏之外。而門一關上,城堡也就不似城堡,更似結在岩石上的一朵珊瑚珠……它們在茫茫的時空裏融為一體。天空、大地、海洋、心靈、生命、生存……在這片被汪洋包圍的焦土上,一切都顯得那麼冷硬,那麼悲涼,那麼絕望——隻任憑腥鹹的風的蕭索肆虐,就連石頭都似乎在經受著熬煉,侵蝕了,又有新的生化成石頭的心填補上來,煉獄似乎永無止境、永不消退。

……能量守恒。

七、鯨魚灣

“人太多了,即使是寫《水滸》,也裝不下這麼多人了。”監獄長木木遺憾地搖著頭,抱怨著,顯得十分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