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二不用想也曉得小榕樹必定是不懷好意,但此刻他也隻有一步一步的硬挺了。於是一咬牙,把沒受傷的左臂一長,就趴到了船板上,半邊身子也跟著上來了。這時,未等他右半邊身子也跟著躥上來,小榕樹已笑吟吟地踏定他的左手,整個身子的重量都放上去慢慢碾著,把他牢牢地固定在那裏,上下皆不得宜。潘二怒極,口中亂罵,右手想打上來撲騰反抗,但又被自己側著趴上去的左半身擋住,隻打在空氣中。這下,他徹底成了砧板上的肉了!
眾人見他被小榕樹整治的憋屈樣,都覺得又解恨又好笑。潘二心裏未嚐不慌,也未嚐不愧,隻是好歹沅河七百裏水路的老大,架子不肯倒:“樹老大,我潘二就有不地道的地方,勸你也別做絕了,船破了還有三千鐵釘子,個個釘子都會戳破腳心呢!”
木頭口唇蠕動,上前一步,想說什麼,但終究什麼也說不出來。
兆學疚的眼睛淡淡地掠過他的麵,他就騰地紅了臉了。兆學疚於是笑,道:“既然都是老大,那僵著也沒意思,讓小弟看著也傷麵子。潘二爺,你說對不對?”
潘二素來對兆學疚很有些好感,遂喜,道:“繡衣哥!你說!”
“多謝潘二爺一直信得過我,我還挺慚愧的。初次見麵時,我按說該徹底坦白怎麼誤闖你們的地盤,可我就瞞了你一些細節……當時我見你激動,就死不承認遇到過椒椒姑娘,這些,後來你都曉得了吧?唉,糖二慚愧。”
潘二被兆學疚不著邊的迂回弄急了,他的左手連同半邊身子被小榕樹的重腳踩得又麻又痛,每一刻都生不如死,如何經得起這細細從頭說起?
“不愧不愧,你倒是說緊要的啊!”
兆學疚手一攤,道:“那時我就覺得,椒椒姑娘是你很在意的人,而木頭……是你布下要照看她的人,木頭是你的小弟吧!”
潘二頓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木頭連臉帶眼都要紅了,旁人都偷眼看他,唯有兆學疚隻管笑吟吟地看定潘二,繼續道:“那時隻有你一早曉得木頭是劫路的,最緊張問我還有沒有遇到旁的人。”
潘二垂下眼睛,又有些悻悻的天真:“我服!早曉得你厲害,你要做我的軍師就好了。”
小榕樹腳下就重重一碾,疼得他幾乎要呻吟出來。
兆學疚好笑,又見時機已成熟,於是亮出方案:“潘二爺果然口直心直,那我也直說。一命換一命如何?我們救你,以後木頭跟我們了。”
木頭嚷道:“哥……”
潘二當即拍板:“就這麼辦!反正這小子心早向著你們了!這沅水就是明證,我潘二決不反悔!”
完了,他又把眼睛盡力上翻,瞥一下小榕樹,有些狡猾地道:“不過糖二先生,你這二先生的話作準嗎?”
兆學疚又把手一攤,還沒來得及答話,隻聽小榕樹已笑吟吟地接上:“當然當然,很明確,你的命歸你,木頭的命歸我。糖二賣個情麵給你,老爺我也賣個情麵給糖二,這筆買賣沒錯吧!都應了?都……”
小榕樹每說一段,腳下就下死勁碾一下,潘二死死咬住牙關,不讓自己呻吟出來,又怕小榕樹這惡毒的小子繼續無休止地說下去,以延長自己的受罪時間,於是連忙截住:“我潘二發誓!應了!也記得糖二先生的情麵!”
見事情有了一個好的了局,瞧著的人都鬆了一口氣,畢竟潘二也是這沅河的老大,得罪得太狠就日後就不太好相見,特別是那兩個水手,還得想著日後的生計呢!
關鑫照例不聲不響地看著,瞧著倒有些好笑,心裏也有些納罕:據他對小榕樹的了解,看來這潘二的運氣還算不錯,難得小榕樹竟肯隻占一點點便宜就收手了。
這時,隻聽他又道:“哎,你的手麻了吧,真是的……”
兆學疚突然就把眉頭一挑,似乎有些想笑,估計就他立刻能察覺了小榕樹的企圖,於是他伸手去攬木頭,道:“木頭,我們先回去吧,魚差不多也該熟了。”
木頭懵懵懂懂,就要跟他走,潘二再傻也覺出不對勁了,他大聲嚷嚷道:“回來!要反口嗎?爺爺的,先拉我上去!”
旁人也不是不肯幫忙,可小榕樹就站在那裏不動,別人就不好上手,隻聽他又抱怨:“站得我都累了……你不說你這破船有三千釘子嗎,既然我拔你一根釘子,那我也還你一根釘子,再合理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