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今宵無夢(2 / 2)

他們沉默地回到船上,小榕樹一刻不停地下令:“開船!趕路!”

這個仇,畢竟還是結下了。

而在這沅河上,呆一刻就有一刻的凶險。可是這涉江的水,就不上灘時,也有著防不勝防的急流和數不勝數的岩石暗礁,在黑夜裏行船,就是最老練的水手慣家,也得摸著石頭過河,一步三挨,仍難防一個不慎,就是個船翻人亡。於是兆學疚就去找小榕樹歎氣,小榕樹狠狠地砸吧著煙鬥,終於下令攏岸休息,清晨再行。

連著兩天,陰雨綿綿,走走停停,行程愈焦,行得就愈慢。

這天中午,他們剛剛精疲力竭地爬上一個急灘,一個個水淋淋的又累又饑,苦不堪言。而眼看又有烏雲壓頂,天陰沉的緊切,小榕樹總算開了眼,特許靠岸停船,去補充些酒肉衣物。

這一頓吃得心滿意足,接著,天也徹底黑沉,雷電交加,瓢潑大雨下了起來,眼看走不成了,他們就把篷子拉得嚴嚴實實,攏起被筒要睡個午覺。

“下雨天,在江麵春睡,聽著雨聲,下麵流動著水,就如同在搖籃中,聽著有些活潑的催眠曲,嘿嘿,哪吒在蓮蓬中,還魂前就這麼幸福吧!”

話音未落,篷子“嘩啦”一聲被拉開,冰冷的箭雨殺了進來,兆學疚剛要發怒,就見小榕樹比雨還冰還硬的臉,錐子一樣的聲音砸進來。

“開船!”

兆學疚有些傻眼,關鑫有些遲疑,盡量委婉地提醒:“前麵又是上灘,很險很長,急流又多,隻怕這樣不好過。”

小榕樹就冷笑:“本來就不好過,人家加一指頭就能滅了你。這兩天好冷清,有人給我們清道呢!”

他們就有些驚悚,這時,遙遙地就有一艘船過來。兆學疚就有些失驚:“這兩天,一直都是這艘船跟著嗎?”

小榕樹不答,傲然地昂著頭,雨潑刺刺地打在他的臉上,他們就發現他的臉上已經染上了湘西好漢的神氣,極其粗野而躁鬱的,時常以輕蔑世間的身段,在眉宇間顯著一股驕傲而熾烈的氣概。

“賭的就是你的膽!要殺要打,也要你敞亮到這最凶險惡霸的時段來!夠膽我們就來拚個死活——”

其他三個本也是血氣剛強的人,等不及聽到最後,就爭搶著,鬼叫著,把船全速衝出,幾乎把迎麵攏來的那隻船撞了個倒栽!

——兆學疚鼓勁的話,通常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人覺得通透又覺得沉鬱,然後被煽動的氣血才緩緩升起,而後澎湃。可小榕樹不一樣,他站在那裏,甚至不用說,就那個輕蔑霸蠻的氣概,一下子就會把人撩撥到最高點,氣血直接就衝腦障眼,恨不得就此拚了、殺了、死了、活了……好一個狠人!如果兆學疚算是能人,這個人,就隻好用一個“狠”字了。

被撞的那船夥,氣勢洶洶地追了幾丈,就趕著到了那個白浪滔滔的灘頭,它避其鋒頭停在一側,再罵不出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一艘小船如同瘋狂無畏的匕首,麵對那山牆一樣的浪頭,竟是半步未退,直直地插了進去,翻騰著,再不見影子。看著那麼瘋狂的行為,他們怔在那裏,立在風雨中,看著、等著,不曉得想等的是什麼結果。

這時,風越刮越狂,水越來越險,風雲變幻中,雨越發獰猛了起來,大條大條的,往下橫掃,斜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