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兒悠悠地轉過一彎,沿岸入眼的全是翠綠逼人的竹林,見此,兆學疚感情失禁的毛病又犯了,驚喜交加地嚷:“這莫不就是從前的夜郎國!不止屈原,連李白也來過,詩人為國,反被判罪。這沅水真是大詩人的劫和緣啊!‘夜郎’就靠這個也可以‘自大’了!‘白發三千丈,原愁似個長;不知明鏡裏,何處得秋霜。’這是李白流刑夜郎後的作品。小關啊,這裏肯定有什麼傳說吧!”
關鑫頓了一下,許許多多的傳說就在腦海中翻騰了出來,於是就順著他的意簡單地答:“相傳從前有一個女人在溪上洗淙沙,看見溪中有一管竹漂流下來,中有嬰兒啼哭的聲音,於是取來一看,裏麵果然有一個胖娃娃,她把娃娃撫養成人,喚為夜郎,後來他做了王,就把他的小名作為國號。”
兆學疚顯然還不滿足,正要繼續問,這時,他們的老大小榕樹春睡足了,從艙裏出來透氣,臉色並不特別難看,但手裏卻拎了那根混來的蟒皮鞭,於是他們就有些著忙:柳生連忙抓個船槳蕩了起來,兆學疚自覺地往前艙溜:“老大你醒了,方才我怕煙嗆著你才沒去做飯,我馬上去!”弄得關鑫不由得也跟著檢討自己,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此念一轉,他又暗暗唾棄自己,看來中國人的從眾心理真印到骨子裏了,自己也不見得如何叛逆出挑。
這骨氣剛剛漲起,小榕樹的大黑眼就衝他掃了過來,關鑫就不敢接,側臉閃開,兆學疚見狀忙插上來:“老大,怎麼了?”
小榕樹淡淡地吩咐:“準備靠岸!”
頓了一下,似乎氣不過兆學疚的防護姿態,就上下掃視著關鑫,冷冷地一句一句道來:“有什麼好遮著掩著的!邊城生苗,走得山下得水,打流跑灘純熟,隻不認得新近開的店鋪碼頭……出湘也就一年吧!行坐拘謹,軍儀都印到骨子裏去了!還以為換上舊皮就能蒙人?問問你的骨肉老鄉吧,他們都覺得你摻著生水透著假!處處留意、步步小心,不貪功冒進,也會排兵布陣,不多說不多問,一板一眼一招一式都學的不錯,可就是冒著生澀,沒混上黃埔第三期的入伍生吧?沒上過戰場吧?但又有些過硬的本領,革命軍要北伐,湘西籍的又多占些便宜,就收你直接跟進去年的學生隊裏了,這次派你和糖二這個老油子一起來,是為了……”
兆學疚哭喪似的喊:“老大——”
關鑫的黑臉發白,豆大的汗從額上滾滾而下,他的一隻手悄悄摸在懷裏,一隻手握篙,心裏走馬觀燈地瘋狂轉著各種念頭,但似乎都不一定中用,那柳生也以他驚人的戰鬥直覺自船頭站了起來,停下了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