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很快穿過了竹林,進入了另一種古木荒草的山林。他們小心地尋路走,又見到了惹那上尉激動引發懷古雅興的橘林。
“後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徒,更壹誌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 ……”
因為其時隻有葉沒有果,所以接下去的就沒法念了。而他又在樹上發現了一些四季皆熟的刺莓野果,於是歡喜地跑過去,上上下下地摘了一大捧,捧過來照例熱情地邀寵:“一起吃!”
關鑫有點沒轍,又不好軟化,這時,身後傳來一聲輕響,兩人就像同時被戳了一下硬住了,但緊張遠未飽和——聽音辯器,那槍栓的脆響是老式的火統槍發出的,用的人顯然也是個生手——居然先吆喝起來!興高采烈地吆喝。
“爺爺的,終於讓老子給逮著了!哈哈!終於發了利市了!轉過來,都轉過來,讓老子先瞧瞧清楚,不對,是讓你們先曉得老子的模樣,再曉得老子的厲害!”
太嫩了,這行頭!一支打鳥都嫌破的老槍,長長的槍杆,幾乎尋不到準星,看起來很脆弱的扣擊——人身上的似乎又比手上拿的還差些:草鞋破衣,幾乎看不出顏色和年頭,顯然隻可遮羞不能禦寒,頭上也沒有帽子頭巾之類,一張生澀的黑圓臉,連眼睛都還是火火的。關鑫放鬆之餘,鑒於同鄉的關係,他都有點替他臉紅。上尉戰戰兢兢,為難地看著手中的野果,配合得都有失軍儀。
“小兄弟,我不曉得,我以為這是野的……”
關鑫沒料到他冒出這一句,微微一愣,竟先湧起了這同鄉鄰裏的委屈和氣憤,那黑小子果然更氣得哇哇大叫:“爺爺的!爺爺的!你說什麼呢!那個要你錢了?那個管你這個了?莫說這個,夏天裏你來,盡著這熟透了的甜橘子,隨便你吃多少摘多少,這沅水上下,沒聽過還收錢的!說出去,別壞了這鄉裏的名頭!”
他一通發作,手裏舉得好好的槍抖來劃去,讓人忍不住害怕他一激動之下扳下了扣擊。幸而沒有。他見上尉表現得果然誠惶誠恐,於是氣就消了,甚至幹脆地放下槍,全無戒心地往身後一背,爽脆地扔下一句:“等著!”
於是他們等著。
隻見那黑小子結實的身胚靈活壯實得如同山精,鑽草爬樹,興致上來時,那破衣也脫下了,全不畏春寒料峭,就那麼赤了同樣黑油油的上身,在樹叢草叢間出沒,頃刻回來,衣服捧在手上做了一個兜兜,裏麵竟兜了滿懷的黑紫發亮的野果。
他把兜兜往上尉懷裏一塞,得意地誇口:“看吧,老子這才是好的!又解渴又抗餓。吃!爺爺的,裝姑娘嗎!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