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戴門子嘀嘀咕咕找兆學疚傳話兒，兆學疚料到戴門子跟他們有舊，卻也免不了吃驚，但也忍不住替曹叔哥起了些兒希望。時下又分不清時辰，於是兆學疚自躲過了小榕樹，包了新畫好的仿龍尊，取道碼頭。
風雪實在擾人，兆學疚行近碼頭時，看見一條船剛剛離岸，他心裏大急，趕上去亂叫，冷不丁柳生麵色怪異，往回走道：“不用這樣兒，我不走。”
兆學疚急喘未停，也無暇反駁，柳生便悻悻的，又是淒涼又是憤怒，加了一句，“人家也不要我一起走了。”
兆學疚詫異，卻被喘息填了口開口不得，柳生等不到回應，就發泄地道：“你回去告訴他我也不怕！我討厭自己，我恨他！”
柳生喊出來後竟倒在了沙灘上，兆學疚推他一把，他怔怔地、喃喃地道：“可是她說她對我很失望，所以她自己走了……”兆學疚喘息平定，也漸聽明白了柳生的意思，他幹咳一聲，裝傻道：“那個……田中之雪真走了？走了也好，不然跟著她哥哥，淨幹壞事兒。”
柳生一怔，回過神，隨即後悔自己的失態。兆學疚忙主動道：“我不是叫你，是在叫船。唔，段……某人今晚的船，據說要到北京，要分馮將軍的羹兒，我……送他一程兒。”
柳生看著他，忽然道：“你不跟他走？”
兆學疚道：“他倒是有邀請，不過算了，我對政治不敢興趣，我想，他對我感興趣也隻是因為我是兆運儒的弟弟。”
柳生自嘲地笑：“別人一輩子也求不來的機會兒，你卻不要。”
兆學疚賠笑，道：“誰也不求。”
柳生盯著他，目光一閃，道：“我求，求你把這個機會兒讓給我！反正段執政也沒見過你，對嗎？”
兆學疚嚇退一步，柳生盯進一步，隨即，又頹然地坐在地上，道：“對不起。”
兆學疚道：“跟我們在一起不好嗎？我知道，有時候老大是狠點兒，也有不……不太好的地方，你天性也並不寬宏，但這是你第一次有機會兒寬恕。”
柳生喃喃地，答非所問：“我們一起，行走江湖，行俠仗義除暴安良，好個癡人！你懂什麼是江湖嗎？江湖其實是個寂寞而百無聊賴的地方，各處流浪，靠賣藝兒賣藥兒等為生的人，生活無著了，才去江湖上混兒，闖江湖的人，更多的是一些兒遊手好閑之徒，想在江湖中尋得一線兒生機兒，也因此，江湖上紛紛擾擾，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但是江湖紅塵迢迢，人間路遠，終究不是歸宿。你的哥哥是人人畏仰的海上霸將，他是俠盜和龍女的兒子，伏翼的爹爹是天下第一鏢，丁佼是霍元甲的傳人、譚嗣同的兒子，我呢，我爹爹是連日本人也瞧不上的日本忍者，娘是比妓女還低一等的戲子，跟你們在一起好嗎？我苦苦掙紮，做夢兒都想要求的，就是一個像你們這樣兒的好出身兒……”柳生搖頭，“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