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江湖之遠(1 / 2)

兆學疚怔了一下,把懷裏的仿龍尊捧出來,推過去,道:“這個給你……既然你想,你就去吧,這是我送給他的見麵兒禮。是的,對每個人來說,別人的生命都在暗地裏通過各種途徑延伸,誰也猜不出是怎樣兒的途徑。我們或許確實是不一樣兒的,然而,我想,我們之間的共同點對我而言更加珍貴。”

柳生看過來,淡淡的,似乎壓抑著波瀾不驚,道:“我不會感謝你的。”

兆學疚苦笑,道:“不用,我倒要感謝你還念些兒手足情分兒,沒有想著跟我來硬的,要是那樣兒我同樣兒沒有辦法。對了,這個也給你吧,當年,你爹為了表示和平的誠意,就私底下把忍刀交給了丁老板,可能你不相信,他們已經達成了協議……丁老板並不是不寬容不變通的人,一直都不是,你不該記恨於他。然而你娘,到底沒有明白《四郎大喜》的寓意兒,解不開心結兒,所以,藥死了自己。這是往事兒。算了,這忍刀,他們拆開來,刀在小榕樹手上,現在也在你手上了,繩兒,常常是丁老板在用,如今,物歸原主——我大概也曉得些兒,這是一器多用,忍刀的刀鞘兒常纏有繩兒可用於攀登,刀的底部可打開,潛水時可用作呼吸管兒,竊聽時的傳聲筒兒。”

兆學疚手一伸,柳生怔一下,連忙把刀抽給他,兆學疚利索地把繩兒扣接好,纏在刀鞘上——“試試?”

柳生一凜,搖頭。兆學疚不明所以,隻惆悵地歎一口氣,把胸中的鬱結都歎出來,正要大步往回走,這時卻被人從後麵趕上,利索地上拷,一扯,轉了身兒就往回跑,兆學疚急了,賴在地上,隻嚷:“我不去,你殺了我也不去!”

曹景咬碎了牙,恨聲道:“你對得起你哥,你就這麼爛在江湖市井……”

兆學疚幹脆地道:“我先得對得起我自己!我哥如果對得起自己,就不會拋下一切做了逃兵,你要對得起自己,就不會撒手自己一手籌建起來的警局,當老油子黑皮混日子!”

曹景僵在那裏,似乎一下子又老了十歲——就被他氣的,即使他能有百歲的好命,差不多也折騰光了。

兆學疚冷靜了點兒,卻一鼓作氣地道:“曹叔哥,你不要再看不起江湖,江湖作為一個詞兒,在先秦就出現了,最初的本義確實是指江河湖海。莊子在談到‘鯝澈之鮒’時說,與其在鯝澈中相濡與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這個江湖就用的是本義。九州之內,江河縱橫,湖泊遍地,因之,人們也用江湖來泛指域內四方。後來,這個詞兒發生了變化,由於江湖的廣闊浩瀚,荒僻鄙野,與熱鬧劇烈、名利所在的朝市恰成對立,於是,江湖就變成了文人士大夫的隱循之地。它沒有了朝市的喧囂嘈雜與爭名奪利,成為厭倦了雞爭鵝鬥的士人們向往的靜謐休息的好場所兒。此時的江湖可以與詩人歸隱劃等號兒了。當然江湖與朝廷雖然是兩條道兒,但靜謐的江湖也不能缺少吃的喝的,否則文士們是高臥不下去的,而有責任感的文人士大夫們,即使身在江湖也要心憂國家,這就是範仲淹所說的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北京是廟堂,而這天津衛則是江湖,一進一退,一顯一隱,不過這幾十裏路。我哥哥走了,你回來了,段伯伯來了又去,所以你想我跟去,放棄這片兒江湖,可是,曹叔哥,你沒有明白,我這片兒江湖和你們士大夫的江湖不一樣兒,我沒有心死,正因為雄心仍在,所以才不肯輕言放棄。”

輪船的汽笛兒鳴響了,兆學疚一邊嘮叨一邊朝柳生打眼色,柳生捧著仿龍尊,一步一步地退去,而後,他狠下決心,拔腿兒奔去。

曹景哼了一聲,道:“跑得倒快,這個,是柳妝娘的兒子吧,身手倒是有些兒。”

兆學疚連忙點頭:“他身手最好……曹叔哥,我不明白,難道天津到北京,還有水路不成?”

曹景就高興了些兒,顯擺道:“小子,不能了?沒見識!就是因為沒有!火車倒是便利,隻是軌道兒都是固定的,多少行刺的、綁票的、攔截的、破壞的,隻是守住路段兒,就是十拿九穩。反其道兒而行之,就從水上行,你道我會在哪個碼頭下?不拘那裏下了,悄悄安排好車兒,就這麼點兒路程,拐那條路兒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