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爺兒們惹惹惹的熱鬧本色兒果然十分見長,一路上,隊伍就越來越見龐大,直從街麵上擺出一條長蛇兒來!那動靜鬧得都蓋過海河的浪濤聲了……這鬧哄哄的亢奮輕易地傳染了整個街市,而田中之雪卻羞憤欲死,然而小榕樹連她的嘴也堵上了,直讓她連尋死來捍衛尊嚴也做不到!
隊伍鬧哄哄地,鬧中有序,一路敲鑼兒打鼓兒,哄抬著進了大羅天,田中龍一一夥黑著臉出來相迎,小弟們就把田中之雪獻上,小榕樹大刺刺地上前拱手道:“田中老大,這是你妹子,她這陣兒是非多,在我那兒不安全,怕有啥閃失,弟兄們場麵兒上不好交代,所以送回來給你自家管教。”
田中龍一隻氣得渾身發抖,要如何也不好如何,而小榕樹早帶小弟們退到一邊,準備看熱鬧——由一路跟來的宗社黨人上前與黑龍會清帳。
田中龍一沉著臉,內心劇烈地掙紮著,獨眼寒冷陰鬱,隻見他慢慢地走到中央,齊齊掃一眼,那劍拔弩張的宗社黨人就有些兒怵得慌,不自覺地退幾步,小榕樹一夥兒連忙咋呼著笑罵,又硬把這夥兒一時心虛的人趕了上去。田中龍一知此刻難以脫身,也不能善終,他走近他的妹子,眼神變得溫暖、愛憐、傷感,田中之雪全心全意地看著哥哥,有羞慚、害怕、也有隱隱的安心……就像小時候一樣,無論遇到什麼樣兒的困境,哥哥總是可以化解過去。然而,下一刻,誰也料不到,他忽然拔劍在手,在半空中一晃,劃下一道美麗的弧線,震得逼近來的宗社黨人又連連退後幾步——那邊充當黑旗隊的西貝一夥喧鬧未收,就見田中龍一的劍已一閃即收,一時間就有血光四射,隻見一隻斷手齊腕而下,帶血砸在地上,隨即,田中之雪美麗柔弱的身軀也悶聲不響地栽倒在地。
所有人都怔在當地,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田中龍一的劍慢慢地挑起那隻斷手,送上前去,冷聲道:“宗社黨的弟兄們,拿著這個回去向你們的老大交差,可以了嗎?”
人群中乍起尖銳的慘叫,斷手晃過之處,人們沒命地跑,也有跑不及直接趴在一旁連膽汁兒都吐了出來,小榕樹白著臉也幹嘔了一下,道:“這小日本簡直不是人,走吧,別惡心了自個兒。”趕在兆學疚跳出來充當騎士前,小榕樹讓小弟扯了他就走,田中龍一的目光蛇一般追隨著他們,田中之雪仍是被捆綁的姿勢,倒在地上,出不了聲兒,臉上連嘴唇都是白的,最初的劇痛過去後,是一陣陣兒不可抵擋的眩暈和惡心,她閉上眼睛,滿頭滿臉的冷汗中,有兩行清淚爬了下來。
幾天後,繃帶包著斷手的田中之雪悄悄地來到妝園外的院落閣樓裏隱居養傷,已不再是武士打扮,而換上了一身白底上灑滿櫻花圖案的秋季和服,手腕藏在寬大的袖子中,美麗柔弱得讓人心生憐意。
三不管沒有人去打擾她,黑龍會的武士也沒有出現過,兆學疚每次經過,會靜靜地在門外站一會兒,也常在門外堆放一些吃穿用度的物品,狼心似鐵的小榕樹似乎也默許了他的這種行為……
田中之雪也默默地接受,再後來,她走下閣樓兒,走出作為學校的院落兒,人們就不由得跟著她,看她走近妝園,戴門子也有點不知所措,不知該攔還是不攔,因為她要求到妝園做客。
孩子們把玉壺推到前頭,奶聲奶氣地代言:“老師說,就讓她進去!”戴門子於是把田中之雪領進去,外麵的人還是流連不走。
妝園裏,田中之雪對著小榕樹窺測的目光站得筆直,也沒有試圖掩飾那隻斷手。小榕樹不高興地皺著眉頭,把一心招近來嘀咕幾句,打發出去了。
丁佼也聞訊而來,兆學疚不知如何招呼田中之雪,田中之雪卻隻看著小榕樹,正色道:“我隻要你放過柳生!你放出聲氣兒保他,他才能保得住!”
小榕樹冷哼一聲,道:“你不如求你哥哥去,你哥哥定的賞錢也不低。”
田中之雪道:“他不會,他最恨忍。”
小榕樹道:“你倒來誆我,忍和武士都是你們東洋人。”
田中之雪緩緩搖頭,道:“不一樣兒的,你們的軍師也會明白。柳生落在宗社黨的手裏,或許還能好過點。武士曆來看不起忍,忍者最可怕的敵人就是武士。在日本,他們廝殺了幾百年的曆史,武士在明處,忍者在暗處,防不勝防,故武士最憎恨忍者,忍者一旦被武士捕獲,必然受到最殘酷的刑罰處死。大多是活剝皮,皮膚被一片片剝下來,極其痛苦,而又不能立即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