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千珊回了澀然一笑,道:“我好像真可以跟你說……唉,我難過,是因為,他做錯事兒了,錯得很大。”
史冰心怔一下,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活計,淡淡地道:“你可以幫他校正呀……”
黃千珊的笑漸漸見悲涼,她把臉兒扭到一邊,睫毛上閃動著露珠兒一樣的淚花兒,她搖頭,道:“姐姐,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我沒有,反而幫他……你知道,我也許想的和他不一樣兒,我是說,我也許同他不一樣兒,但是我們做女人的人,中國社會根本不讓我們有多少做事兒的機會兒,我們隻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既然是我的丈夫,我就應該幫助他,保護他,因為他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
史冰心馬上駁道:“還有國家民族的利益呢?”
黃千珊就拉了她的手,淚花兒閃閃,“姐姐,你這樣一個整天把國家民族放在心上的人兒,如何顧得上私利呢!旁人隻怕都錯看你了……跟你說句知心話兒吧——我喜歡他……你不知道,向一個舊式女子作愛情進攻,順遂時,就好像帶領千軍萬馬攻入一個無人之陣,不順遂時倒又像單槍匹馬的英雄攻打一座銅牆鐵壁的城堡。不過,這銅牆鐵壁也好,無人之陣也好,沒人來攻或攻不下來倒還好些兒,大不了空耗了紅顏。然而,萬一攻下來了,那結果倒常是極悲慘的,假使有一天,她真正愛上一個人兒,然而遇人不淑,那麼,她隻有兩個結果可以選擇:一個是痛苦,一個是殉死。”
“……”
史冰心正震動間,她忽然又不認真了,帶著淚花兒就嬌嬌俏俏地笑,歡喜雀躍道:“別這樣兒!跟你玩兒呢!事情沒那麼嚴重啦,天下男女相愛的,何止千千萬,真正雙雙情死的,能有幾對兒?統共也就一雙蝴蝶兒、一對星星兒、一塌方兒長城、一棟雷峰塔兒!來吧,別畫了,還有兩天我就出嫁啦,陪我選嫁衣去!”
史冰心被拉得跌跌撞撞,也鬧不清她的情緒,於是一同出門,招來一輛膠皮,二人親親熱熱地坐上前去。
黃千珊收起了驕橫,一團兒喜氣兒,史冰心也放下戒心,力圖應和。她們兩人,一個嬌俏,一個溫嫻,不時偶偶細語,嚶寧作笑,又都是一身素衣長裙,雙十芳華足風流,連掠過她們裙裾的風兒,似乎也顛倒了季節,化秋回春,變得溫柔漣漪起來。一路上不知惹了多少流連愛慕的眼光。
車上,隻聽黃千珊又扯起了話題:“史姐姐,我嫁的人,你知道,是伏翼,你覺得他好不好?”
史冰心溫婉地淺笑,道:“伏翼人踏實,也很本事,嫁給他很好。”
黃千珊道:“姐姐你真壞,你明知道伏翼喜歡的是你,卻說我嫁他會很好。”
史冰心一怔,正待解釋,黃千珊又道:“你可以瞞得過其他人,卻瞞不過我,你曾是伏翼的未婚妻。我隻是不懂……”
史冰心鎮靜下來,問道:“不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