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給你的?兆少嗎?別不是你自己偷的吧!要知道,江湖上,偷師學藝的罪過不亞於入室行竊!”黃千珊說著不忘殺一記田中龍一。
史冰心的淺笑十分溫柔,話兒也聰慧漂亮:“妹妹,我和你,和兆少都是第一次見麵,而且,技藝、學問就像瓷器一樣,靠人用心打磨才能獲得,如果不是心甘情願傳授,是逼不來的。”
黃千珊粉麵有些羞紅,卻是被史冰心那一聲“妹妹”臊的,要怎麼又不能怎麼,一時間不響了。心裏就有些怪兆學疚:他曾經大聲宣揚分享技藝的必要性,並把仿龍尊圖滿場分發,這確實是他的本性。想來這軸胎的製作方法肯定也是他自願自覺散出去的。
兆學疚低頭,無論誰看他也算是默認。
那黃老爺子已一手拉了一個,激動得老眼落淚,道:“好,好,好……”
小榕樹幾乎要當場上前打死那蔫兒土匪,幸而田中龍一更沉不住氣,插話引開了注意力:“黃老先生……”
黃老爺子有些著慌,戰戰兢兢道:“哦,你的是真的,就是我們原來的軸胎,可,可我們都知道,這軸胎應該是屬於納蘭小王爺的……在你這裏,似乎有些兒說不通。”
小榕樹幹脆地道:“說白了,老爺子嫌你手腳不幹淨!”
田中龍一的笑算是綿裏藏針:“這軸胎是在下賣來的,我是個商人,不是賊,如果有,也是另有其人。這個人,樹老大你不是最清楚不過嗎?不不不,我決不是映射慕容前輩,樹老大,我是說,這軸胎,是你的一個親近的弟兄賣給我的,我還以為是您的指示呢!所以,真要找賊,請納蘭小王爺找妝園老大自家裏對決,在這裏,咱還是說親事吧!更何況,二小姐自說隻認軸胎不認人,既然隻有我家的軸胎是真跡,那這競技招親就沒有什麼懸念了,對吧?”
小榕樹的臉本就白得發青,眼下也不見怎麼著,人忽然跳了起來,長耳帽一甩一甩的,嚇得身遭的人都避走,他又口沫橫飛地罵:“別跟老子‘咱’,老子寧願跟樹上的葉子,地上的泥土同道,也不跟你和你的同類有嘛瓜葛。”
他曆來裝不出風度,眼下又惱怒到了極點,這恨的大半兒,是因為他忽然明白,田中龍一的話多半兒是真的,而江湖中最痛恨的,家賊和漢奸,似乎讓他都裝妝園裏,認做人才,認作兄弟了。
田中龍一維持著那個諷刺的冷笑,慢慢地抬手擦去小榕樹噴到臉上的唾沫星子,轉而圖窮匕見地盯住老頭子:“嶽父大人,事情,可以結束了嗎?”
小榕樹還待要跳,肩頭一重,卻是被丁佼扣住了。他的臉愈加青白,看不出變化,丁佼打小看他長大,見他墨黑幽亮的大眼睛黯淡下來,隱隱透出一層血紅,心知他受打擊已不淺,他恨不得把他藏到身後,馬上帶回妝園,帶回戴門子的懷裏,然而……世間有許多事情,縱使再聰明絕頂的人,也得要時間的摸索,經驗的積累,成敗的教訓,才會有柳暗花明、遊刃有餘的一天。這是老大的宿命。對一個年僅十六的少年,也許太過沉重,太過殘忍……小榕樹已經鎮靜下來,冷冷地掃一眼扣在肩頭的手,丁佼放手,頗有些悻悻的失落,然而不無欣慰。
不止他,整個妝園,正好處於新舊交替,時代的交替,人就像一隻剛脫換上軟殼的螃蟹,孤獨不安,極易受傷,弱小無力。然而,無可回避。這份打磨,必得是每個人自己去領受,這也是每個人自己的選擇,哪怕壓力已經遠遠超出了成長的考驗。
場中,黃老爺子一呆,頭縮了一下,似乎想躲到女兒的身後,嘴裏牛頭不對馬嘴地道:“哦,哦,這兩個,是他們新製出來的,比我做的好,難能可貴啊!我是想說,我想收他們兩個為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