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衛嘴子的長幹行(2 / 2)

兆學疚不著邊際的接茬讓許多人暗翻白眼,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往下說:“我想咱天津人愛說話,大概是由地理位置造成的。天津地處九河下梢,南運河、北運河、大清河和永定河在天津彙合成海河流入大海,此外還有子牙新河、獨流堿河、永定新河、潮白新河流入天津,過去又沒有飛機火車鐵匣子,陸路交通也不發達,一條水流就算是一條活路,條條活路通天津——咱天津有了這九條大河,那就已經是一個九方民眾生會的地方啦。咱天津人也不認生也不欺生,管你天南地北、管你民族信仰,進來你也別嫌你也別橫,瞧瞧問問,或許是宗親,不然同姓的五百年前也是一家,都不同的也別急,往上挖挖上去,五千年炎黃總是一條根……換個新名兒,隨來隨入夥,都是天津人。

“這許多來來往往的人聚到一起,第一件事,就是要互相溝通,用嘛溝通?當然是語言,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一下,天津人就要說話了,先要說說自己是從哪裏來,再要說說自己的家鄉是個嘛樣子,然後再聽你說你們家鄉是個嘛情形,還要聽你說說你為嘛到天津來,這樣你說我說,綜合到一起,那不就是天津人一起在說了嘛!唐代有個詩人叫崔景,他就寫過一首叫做《長幹行》的詩,詩中寫到在兩隻相互駛來的船上,一男一女的尋空兒在對唱——是那女子先問:‘君家何處住?妾住在錢塘;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然後那個男子就回答:‘家臨九江水,來去九江側;同是長幹人,自小不相識。’唱得真是何等的美麗委婉啊。瞧瞧吧,聽聽吧!兩船相遇,一個女子和一個陌生男子尚且要說上兩句,而一條大船由南而上,另一條大船又自北而下,每條船上又是行商,又是優人,又是學子,又是旅客,又是船家,還有纖夫,一個去,一個還,這樣兒的兩行人等對麵相見,你想想,尋思尋思,他們能彼此不說一句話嗎?就是一個人說上一句,那也是個很壯觀的場麵了。由是,天津人愛說話,其淵源,可能也就在這裏了。大夥兒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兆學疚一頓雜七雜八的說下來,田中兄妹大是不耐,但天津人說話還真愛這調調兒,挑起話頭就紛紛搭訕,剛才的話題被三言兩語插進來,早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小榕樹好氣又好笑地瞥一眼兆學疚,心道:“幾天工夫,你小子還真練成衛嘴子了,就是看你怎麼收場,話頭你總得照樣兒接上去吧?”

兆學疚不慌不忙,扯開了個熱鬧溫和的氣氛,又接著道:“走在市井間,就常聽城市民謠沒腔沒調的唱著:‘你吃過洋白麵兒嗎?你喝過自來水兒嗎?你打過特律封兒嗎?你坐過四輪電車兒嗎?’瞧瞧,天津衛有這麼多新鮮事兒,見到外地人,天津人能不向他們炫耀炫耀自己的見識嗎?所以,和外地人在一起,天津人就是愛說,天津人成堆兒的地方,那就更說得沒完沒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