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輕蔑地看了伏翼一眼,道:“就你那樣兒,是斷斷不會出來的,我出來後,足足等了你兩個時辰,我看你是等他們的人都睡了才敢出來吧!”
伏翼的臉可疑地紅了紅,怒道:“總之你太鹵莽了,我再不和你合作了!”
柳生道:“正合我意。”
兆學疚興奮地道:“就該讓我去的!”
小榕樹不理他們幾個,紅眼睛死死盯了那張圖。兆學疚興致勃勃地道:“我們下一步該做什麼?”
小榕樹仰身向後一倒,直接挺屍,含糊地吐出兩個字:“睡覺……”
兆學疚意猶未盡,正待反駁,卻見伏翼和柳生主意不多,也不積極,一聽這話,馬上就地趴在桌上尋周公去了,環視各據一端的睡蟲,兆學疚又好氣又好笑,心神一鬆,當下緊張了兩日兩夜的弦鬆了下來,也自覺得安全,當下望後倒在地上,沉入了純粹的睡眠中。
四人黑甜一覺,醒來已是旁晚時分,一心、丁佼仍未收工回來,於是戴門子便隻簡單地給他們擺下了熱氣騰騰的鍋巴菜,和十數個小山般殷實的粗糧窩頭兒,道:“雖然簡單,但絕對的老西北角口味兒,趁鮮吃好了!”
鍋巴菜是天津具有獨特風味的小吃,有兩大品牌:一個是萬順成鍋巴菜,一個是老西北角鍋巴菜。萬順成太考究,不是許多天津爺們能經常出入的地方,倒不如老西北角的深入民心。老西北角鍋巴菜特點有四,一是鍋巴地道,絕對新鮮綠豆,而且絕對水磨,和那種用綠豆粉和麵糊攤出來的鍋巴,味道就是不一樣兒;二是鹵汁兒地道,不是一鍋兒湯放一把大料兒煮出來的大料兒湯,配料兒不光是齊全,而且是規規矩矩炒過料兒的,將料兒炒出味道,然後再放湯,才是正宗的鍋巴菜鹵;三是小料兒齊全,芝麻醬兒、油炸辣椒兒,不是辣椒油,是幹紅辣椒兒切得粉粉碎兒,用香油炸得焦黃,如此才辣得可口兒;四是手藝地道,一碗鍋巴菜盛在碗裏,澆上鹵汁兒,鍋巴不倒,支棱在碗邊兒上,端在桌兒上,趁熱吃,鍋巴是脆的。
鍋巴菜香辣爽脆兒,天津人最喜同芝麻燒餅一起食用,而戴門子卻別出心裁地配了粗糧大窩頭兒,老天津伏翼喜道:“是窩頭兒大王!”
戴門子笑嘻嘻地點頭,出去了。
早些年,老天津小白樓熱鬧繁華處有個明德飯鋪,飯鋪兒不大,可賣的窩頭兒卻非常合人口味兒。它講究用當年的新糧食,白玉米麵兒、糜子麵兒、黃豆麵兒三合一,據說其比例也有方兒。和麵兒時先用開水燙一下,然後用溫水和,和好和透之後用旺火蒸,出鍋兒後窩頭兒決不塌型。嘴讒的食客還可盛碟熬小魚兒就著。傳說窩頭兒大王的美名源自一個三斤重的大窩頭兒。有位叫孫大力的壯小夥兒在附近扛活兒,是飯鋪的老主顧。一天,他在這剛吃完窩頭兒,要結帳出門兒時,飯鋪來了幾個洋巡捕兵兒,趁著酒勁兒要欺負正吃飯的一位小姑娘,孫大力怒火中燒,三下五除二就把洋人打跑了,在場的人都為他叫好。可這陣兒孫大力又有些兒餓了,老板免費請他又吃了一頓兒,旁人打趣道,小夥子前後吃了二斤多窩頭兒,不如明天蒸個大的,一個頂飽。誰曾想,飯鋪第二天真的蒸出個大窩頭兒,不僅個兒大,味兒更好了,大家連連稱奇,“窩頭兒大王”的名字也就傳開了。
此時請出窩頭兒大王配鍋巴菜,可見戴門子並不外道。
但這三個新入夥的小弟看著小榕樹的笑臉卻警惕地不肯動筷,小榕樹依舊笑吟吟著,撂下話來:“今晚才是重頭戲,你們不吃照樣得幹活兒!”
三人自上了賊船,也反抗不得,且落得吃,於是操起筷子一頓兒狂吃。飯後又有香湯沐浴,從裏到內各各都換過了合體新衣裳,卻是戴門子照舊衣尺寸給他們趕製出來的,大概都照著混混兒的服飾做,顏色就挑他們平日裏穿的選,也說不上多喜歡,然而有新衣換都歡喜。而四人到底也年輕,隨即恢複了神采熠熠。
當下小榕樹定下了計劃,做足了準備,各自的任務各自銘記在心。
出發前,小榕樹自倒了四杯老酒來,煽惑道:“仨軸胎砸了倆兒,唯一一個就在納蘭王府,反正田中龍一攪渾了水,明擺著,這一套富貴誰有本事兒就是誰取來。三位弟兄第一次參與妝園的行動,隻當是投名狀,好好的與妝園和自己揚名兒吧!”
一杯酒下肚,氣血上湧,膽氣大增,連伏翼也自豪氣在胸,柳生不喝酒,當下也伏翼代勞了,還意猶未盡地咂嘴道:“吃香的,喝辣的。這辣的不就是酒嗎!喝了酒,自是有力有勢又有膽。”
兆學疚大喜道:“好兄弟,正是如此。你一身武藝切不可再自誤,吃人笑話你懦弱,加上哥哥們的份兒,揚名立萬隻在今晚!”
四個人終究年輕氣盛,被酒氣兒一逼,加上被彼此的語言一激,倒迫不及待地盼著能痛痛快快鬧上一場,與各路人馬一較高下,將那烏眼雞一樣被盯著的龍尊軸胎如甕中捉鱉,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