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隻低頭做聲不得。
小榕樹又道:“老學究嘛,不拘泥與名門正派,一心想著自立山頭當老大做好漢,與伏翼剛好搭檔,反正伏翼隻想著跟著老大吃香喝辣。可我小榕樹卻是個獨自尊大的人,且與你光明磊落的江湖道義不相符,這也怪你們不得。這世上好人自然不少,可一個人要活命,每日得幾個銅板兒?立秋後眼瞅就是大雪封門瓦灶冰冷的臘冬,燒幾斤柴能勉強度寒?債主上門,驢打滾算利是嘛臉色?聽算盤珠兒的人是嘛心境?再來一股洋人、再來一次兵戈、再劃一次租界,三不管這逍遙地上混搭的老老小小都要被趕到哪兒安家過話?一個人,他幹幹淨淨,並沒有悖了聖人的教化,為嘛就容不下他?這些事,咱整日得混打的自然懂不了多少,可依著佛法得餓殺,依著官法就打殺,依著道法差不多就是個自殺,坑摸拐騙還不用殺——咱看西遊大的,覺豬八戒就這話兒最有理兒。老大、正義,不錯,大爺我就是想當老大,可我這個老大先得讓我的弟兄們吃飽,先得是個人保下個家!”
兆學疚沒料到小榕樹竟然坦坦蕩蕩地說出這麼一番話,不由得深深振動,於是他輕易就動了情——“這個我也省得了,就像令尊說的那樣,盜亦有道所以才稱俠道,我們為嘛不可以?江湖上更要講究仁義禮誌信才能成大事,不是嗎?如果你肯聽,我們定當盡力協助扶持……”
小榕樹本想冷笑,卻硬是裝成了苦笑,道:“那等過得了這一關,我再請你回來吧。”
兆學疚果然耐不住苦苦追問:“嘛關?”
如是再三,小榕樹道:“因為仿龍尊,我被那黃家丫頭索賠了一大筆錢,而那張地契又到了田中龍一的手裏,眼下要沒過得了這關,別說妝園,整個三不管都不得安寧,要是一板一眼的走正道兒,也不過多賠了你們進去而已。”
兆學疚怔了怔,剛想說什麼,小榕樹放緩了音調,話題一轉道:“你們來了這裏都是不得以,不如意兒的。看在咱們來來回回的交情上,我也不埋沒你們,喏,這裏有一些大洋,你們拿去分了,你們再出去跑跑去,要找上了賣你們才華的地方,就別來,以後叫人把錢捎來還我;要是你們的才華賣不出去,等過得了這一關兒,就再回來找我。”
一陣巴巴的沉默,而後,三個人意思意思地猶豫了一下,就各自抓了錢,溜出門去……惱得小榕樹隨即就變了臉——他自不肯做虧本的買賣,可這一招欲擒故縱卻非用不可。他料定剛才的一番做作,就算打動不了柳生,但老學究是非感動不可,沒想到那小子竟然還是帶伏翼拿錢走了!小榕樹大為鬱悶,想著如何如何騰出手來非逼著那幾個小子滾回來向自己低頭不可。這時丁佼進來叫他去拜神,冷不丁被他咬牙切齒的神態嚇到,那讓他裝女人圓月的話就不敢說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