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心歸之處即為家(2 / 2)

戴門子滿意地點頭,道:“如今,是你們進來了,你嘛,我早認識了的,骨頭太硬,心腸太軟,人也傻了點,別人說你酸,烏嫂說你糖,都說你不是膽子太肥、就是腦子太瘦,擱哪兒都吃虧。所以你就安心呆著吧,三不管人不少,多擔待些,也多少能護著你些兒。小樹兒和小佼兒心腸最好,隻是兩人年份也隔得有點兒遠,處得不像兄弟,你來了,年歲插在中間兒,這就好了,一屋子骨血兄弟,齊心合力,比嘛都強。”兆學疚哭笑不得,隻尷尬地側了側身子,好把戴門子的視線也轉移些到柳生身上——

“你這小哥兒,瞧著倒也有些兒眼熟,隻是看著有些兒孤,其實在這裏不會有誰奪你碗、搶你糧、不讓你活。你又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來,隻怕等閑跟人尿不住一個壺裏……哎,你會笑嗎,笑一個我看看?不然倒懷疑你是個異類了,瞧瞧,世間萬物許多都會哭,笑可是隻有人才會的,嘿!這表情,鯰魚吃蕨菜,苦了大嘴了……”

兆學疚見嫁禍成功,暗暗偷笑兩聲,隨即開始了琢磨:在小榕樹出場之前,三不管大概就靠著戴門子、丁佼、西貝等浸淫了些火候的江湖藝人在操持,他們忠勇而務實,大多向往著大國子民儒雅勤謹的人生,他們的江湖化與近代中國苦難憂戚相關……而近代中國危機的根源,到底應該歸咎於儒的僵化還是江湖的蔓延?江湖其實就是蛻變的儒。在他們的時代裏,曆史雖如走馬燈般紛亂,但現實中的人和事卻次序井然,江湖人抱殘守缺地堅持著,守望著,不公和苦難在加劇,希望漸漸微弱,不足以安慰這麼多受苦受難的人生……到了1919年,內外交困,無論是僵化的儒,還是蔓延的江湖都行不通了,一切夢想已經粉碎,現在是到了渴求行動的時間了。它們積怨積憤,從儒家的文人,到墨家的武人,呼應著奮起,新青年的時代來臨了……於是新生力軍小榕樹恰好在此時出場,也逮準了烏鴉的蠻勇和烏嫂的才學,更新衍生出這江湖的複雜性,從好漢到文人,它有容乃大,且非純混子,而是半混子,邊工邊混,亦黑亦白,三分工作,七分鑽營,構成了人群中龐大的灰色地帶,鄉村有鄉痞,街頭有阿混,商場有奸商,政客有貪官和掮客,各階層不乏其人……整個社會被泛江湖化了,儒家的無度不丈夫,成了五毒不丈夫,毒就是混的另一半,混也是狠。江湖化與社會不公正密不可分,秘密社會組織漸漸發展成為了革命黨人、複辟分子、外國黑幫……他們各自有倚重的黑勢力,又滲透政壇,也進一步加劇了時代的混亂和裂變,三年五載換一個朝代,換一種思潮,人們根本來不及尋出下一條道,人生就已擠迫漸近了末路……兆學疚眺望未來,仍看見他們未嚐不像一群被蒙住眼睛的狗,但好的激進分子必須同時具備天真輕信的缺陷,所以,他決定堅定地相信,人對於光明的仰望和追求就是這樣悲痛而執著的一件事……三不管有了自己,必定能闖出光明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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