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羅天的客房裏，伏翼就指著早上的那一頓包子熬到現在，於是躺在床上不敢稍動。
本來他想跟著兆學疚去混一頓的，不料門口的人卻沒有讓他進去，無奈，伏翼隻好回來等著，眼巴巴地指著兆學疚能打包回來讓自己能飽餐一頓。想自己一念之差栽倒認了這個哥哥，既是個大少又是個混星子脾性，有上頓沒下頓的，卻從不操心，伏翼有點後悔，自己看來是隻看見賊吃香喝辣，沒看見賊挨打挨餓了。父親又淡又沉的話就如同抹不去的夢魘和詛咒般，無處不在地趁機要攏上心頭——我們隻適合過壞日子啊！
……我們隻適合過壞日子——伏翼心頭一痛，搶在未陷入陰鬱的深淵前，硬生生地收回心神……不對，不是這樣的，我不能相信這個！決不能！
這時，門外傳來了天崩地裂的捶門聲，伏翼欣喜若狂，從床上一躍而起：這麼橫的敲門聲隻有兆學疚意氣風發時才能使出來！他一下子忘了剛才的悔念，搶去開門。門一打開，伏翼的笑容仍掛在臉上沒來得及盡情綻放，便被衝進來的黑皮和黑洞洞的槍口嚇蒙了。伏翼舉起雙手拚命解釋，自己是兆學疚的兄弟而不是小偷，不料那領頭的冷笑道：“那就對了，我們找的就是他和他的同黨。”
伏翼傻眼了，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明白，但他知道這表示兆學疚不但栽了，而且還砸到了自己，自己一個小老百姓要進了班房那可不死也要褪幾層皮，當下打定了主意不肯做兆學疚的陪死鬼。有些人說謊是因為謊言會給他們刺激，讓他們覺得比那些趴在地上說實話的卑賤從俗者更聰明，而他伏翼隻是為了能不惹麻煩，可以繼續混下去。而且——誰能夠像他這樣，煞費心思，其實是把每個謊言都和真相交織在了一起……尤其是現在。
“別，別，自己人，我原本也是你們一夥的！真的，真的，一身黑皮白襪，背著槍，除了想著混碗公飯吃，也是因為想顯點本事兒，誰不是中國人，誰不是熱血漢子，咱天津衛不讓駐兵，不就是個空門隨便外人來闖拔嗎！治安、維和、平亂，沒準還能有些兒大作為，街坊鄰居看著也榮耀！世道怎麼就變了！好人沒法做，好警察更沒法做，洋人咋胡了，怪咱無能，自己人犯事了，罵咱無情，最難堪的是學生鬧事了，說咱無知……”
警察們照例被他這一番掏心掏肺的訴說唬住了，冷不防伏翼迅速出手撂倒幾個，抱住頭臉奪路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