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卻都不敢動,其實烏鴉也隻是嚷嚷,自己也是不敢動的——隻見那烏嫂錯愕而失驚,似乎就是個受不得半點刺激的古瓷人兒,臉“唰”地退盡了血色,眼眶一點一點泛紅,這極其委婉的拒絕顯然已嚴重地傷害了她了!
那叫玉壺的小孩兒擠上前,盡力昂起頭來盯著烏鴉,義正言辭地教訓道:“爸爸!你竟然欺負媽媽!這日子沒法過了,堅持抵製家庭暴力,解放婦女,要離婚的!”
那夥小孩子們也跟著揮舞著小拳頭喊著口號,烏鴉不見得肯妥協,但姿態上半點也硬不得,軟了下來了,像犯下大錯的孩子,被他四歲的兒子教訓著,一臉驚慌地垂下頭,難為他這麼大一個粗漢子,能鞠樓成那麼小一團,能從嗓子眼裏囁嚅出那麼細的聲音:“不是的……爸爸不是有心的,爸爸態度不好,願意……”洋少爺湊得十分近,大概猜到那口型是“道歉”的意思。
“紙高帽”有心想幫打圓場,但剛要靠近,烏嫂又高又遠地丟過來戒備的一瞥,孩子們馬上擋過去,讓他根本近身不得。但即使如此,烏嫂淡漠如煙的眉頭還是嫌棄地蹙著的。
烏嫂也猜到烏鴉雖然願意道歉,但卻不願意妥協,她把下巴一揚,硬把淚珠兒憋了回去,高傲地命令道:“讓開!我要回去!我才不稀罕管你們的事兒!隻是要警告你們,掉進錢眼兒裏也別拖累了孩子們下水,下次上課時孩子要少了一個,我找你們老大問事兒!孩子們,回去上課!再不許跑這兒來起哄!”
烏鴉驚喜萬狀,如同卸下了千斤擔子,他紅著臉囁嚅著,嗡嗡的,說不成話,最後隻親熱地去摸孩子的臉,烏嫂嫌惡地看著他的大手,烏鴉如同挨了打的狗,訕訕地垂下手,再不敢亂動。孩子們遂揮著手,大聲為烏嫂開路。
“哥哥叔叔們,撒開些撒開些!挨著老師啦!”
看那架勢,實在是紮得厲害,伏翼未見過,加上躲在洋少爺的身後,壯了些兒膽,忍不住嘟囔一聲:“巡按出朝,地動山搖……”
烏嫂亮晶晶的眼睛針一樣紮過來,洋少爺要側身,好把真凶露出來,但這次無論他轉向那個方向,伏翼始終在他身後躲得嚴嚴實實。洋少爺無奈,隻好替他背下這黑鍋,他尷尬地攤手,苦笑,道:“這……等等啊!”
烏嫂根本不理他,在孩子們分開的路中,若無旁人般漫步而去。
洋少爺怔在那裏,一時間很難下台。烏鴉少了小嬌妻的震懾,馬上回複了原來粗莽的聲氣,見洋少爺追著自己的妻子的背影發呆,當下就不高興了,黑著本就很黑的臉,催促道:“要去就去,你還要怎的!”
洋少爺不好半途而廢,也需要通過行動來撇清烏鴉莫名的醋火,於是繼續手上的動作:他右手抬起來,慢慢地摘下了墨鏡,左手往頭上一抹,拎下來一頂金發,隨意晃了晃驟然輕鬆的腦袋,又環顧一番粲然的天,密密麻麻的人,他眼裏閃動著真誠的笑意,燦然一笑:“天津衛,我終於回來了!鄉親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