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老先生,罹一生所願,隻在今朝,不曾後悔,現在萬事俱備,身後之事,勞煩先生代勞!”
“是!”
戰袍加身,八尺長槍,金戈鐵騎,一人之身,引千萬魂歸。
茫茫血色染紅城牆,蒼蒼煙霞灼傷蒼穹。
南城門開,故人歸來。
萬骨窟內,歌蘇掙脫軀殼,魘入魔,心火滅,祭者亡,血三尺,洞窟陷,塵埃起。
遲暮雲攏著手心一簇螢火,帶著滿身傷痕從廢墟中掙紮的爬出來,鮮血染紅了錦衣,岩石撕破了骨肉。
他攏著手心裏的歌蘇,沒有擋住穿胸而過的骨釘,踉蹌了幾下倒在地上,終於鬆開了手心。
一團瑩白的花火,從他的手心浮起,繞著他遊走一圈,慢慢的飄上雲天,隨著北歸的雲蟲,向著遠處的煙霞,漸漸消逝。
京城的戰火平息,古老的城牆在暮色中漸漸隱去,留下巍峨的身影。
殘破的旌旗,浮動的星火,散落的磚瓦,滿天的煙塵,籠罩著未亡人。
遠處一片雲,落一場六月的雪。
夜幕落下,閃動的星火都熄滅,隻剩下那一層薄薄的落雪,覆蓋著古老城樓上斑駁的血跡。
夜色中遲暮歌孤身一人帶著染血的刀叩開扶桑城的城門,時晚楓騎著快馬擦肩而過,轉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夜的奔波,終於跌落於那僵硬的屍體旁,顫抖的手指撫不平破碎的衣,縱橫的淚,沾濕舊時的夢。
結束了嗎?
沒有,這世上的事,從未有結束的時候,無論它今後將是苦難或是幸福,它都不住的向前,向前。
黎明之前,那最深處的黑暗,將被破曉撕裂。
遙遠的曙光裏,漆黑的鴉羽包裹起遲暮雲破碎的身體,骨釘化為光影裏的塵埃,傷口慢慢愈合,柔軟的身體上是時晚楓能夠觸及的溫暖。
晨曦裏飄了一夜的細碎雪花落到蘇藜染血的麵上,他恍惚間聽到了白月輝遙遠的聲音:
“我回家去了,你會來找我嗎?”
手中長槍落地,抬頭恍然間似乎是看見了他笑著的模樣。
我終究是要走了,臨別沒有什麼可以留給你,就送你一場六月的雪吧。
我成全你一場六月的雪,你可願意成全我一份經世的情?
扶桑城裏,透過紙窗的陽光,散落於枕邊寒刃,身後一縷孤影,溫柔地撫過年輕的將軍額前一縷白發,為伏案入睡的遲暮歌披一件外衣。
一年後。
禦書房裏,遲暮雲揪著一身濕淋淋的時晚楓的耳朵教訓個不停,時晚楓一手拎著剛剛從禦花園池子裏抓來的兩隻金魚兒,一手捂著耳朵“唉喲”著,嘟嘟囔囔地抱怨道:
“明明是你說好看我才去給你抓的,唉喲,唉喲,輕點!疼,你這凶婆娘……”
“……白癡!”
“你看你都給我揪紅了,現在必須要親一下才能好了!”
“……”
庭內春光正好,庭外牡丹正豔。
暮色蒼茫中,遲暮雲歌坐在啼暮的背上,抱著剛剛化形的識風趁著朝霞越過霧海朦朧的雲夢澤。
懷裏的人回過頭,剛好碰到遲暮歌勾起的嘴角,頃刻間紅了臉,想要縮回去,卻被緊緊摟住,無處可逃。
“風兒羞什麼,又不是沒有親過。”
“你,你又唬我,明明說來看月光海的……”
“不急,我的風兒啊,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
月光峽穀裏,蘇藜又如從前那樣迷了路,兜兜轉轉在裏麵餓地吃土,驀然回首,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問:
“你是誰?來這裏幹嘛?”
他一笑,得意洋洋地說道:
“本大爺叫蘇藜,來這裏,抓一隻笨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