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鳴原是一家中技學校的教師,因為寫得一手好字被調到市委辦公室,抄抄寫寫,並負責收發。為人本分,不善表達不善偽裝,在他後麵的人全爬了上去,紛紛飛走了,隻留了他一個老人在市委辦公室,一幹就是二十多年。後來,勉強給他一個有職無權的副秘書長的頭銜。有人說就是給他一個總理當,也未免能當好,他拿不住人。做官,說白了就是控製人的職業。一個好官,要善於扭曲自己,把自己的一副真心腸和一張破嘴狠狠拉開距離,要善於提拔朋友和打擊敵人,要善於公開作戰哪怕是狙擊戰,要善於潛伏作戰神龍見尾不見首,這是為官之道。可這些官場技藝,路一鳴一竅不通。他常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我是一介書生,百無一用”,自以為恬淡自適,但私下被人恥笑,既然百無一用做什麼勞什子幹部,幹脆回家烤白薯得了。別人的嘲笑他偏偏不知道,還以古代聖賢自比。
其實即便知道了,他又能拿人家怎麼樣?
許峰中技畢業,是路一鳴的學生,性格很像老師,兩人關係一直很好。這次師生二人一起下派到昭陽來確實是個謎,按理說黨政要分開,師生共同執掌一方政治更要回避。
有人說是路一鳴向上麵要了許峰,別人他拿捏不住,自己的學生還是能夠控製的。天地君親師,老師是上了牌位的,有多少人敢在自己老師頭上拉屎撒尿?
常委會很簡單,內容隻有一個,搞好菜花節,讓四麵八方的來賓滿意而歸。最後許峰市長說:“下麵由朱市長安排一下今天晚上的活動。”
宏照朝新市長禮節性地點點頭,清了清嗓子說:“今天我們要接待中央電視台的著名節目主持人,地點安排在森南國際大酒店。請各位常委陪同,如有要事不能參加,現在可以說一聲。”環視了一周,沒人要請假。與央視名嘴推杯換盞是無數普通人夢寐以求的,百年不遇啊,誰願意放棄這個機會!倒不是常委們有追星的心理,常委是有較高級別的國家公務員自然不錯,但他們骨子裏也有虛榮的元素在作怪。說一千道一萬,與央視名嘴共餐起碼是一段美好的人生回憶,誰敢否認?
這時,副市長兼公安局長陳鐵軍推門進來,先向路書記和許市長打招呼,然後說:“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公安部通輯的逃犯在我市周豐鄉被抓獲。”路書記立即側過臉,揚起眉毛,立即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和讚賞。
陳鐵軍繼續說:“這個逃犯是我市周豐鄉的農民,三年前夫婦兩人帶上父親在滄州開了一家小麵館,日子還過得不錯。今年三月底夫婦發生口角,男方用一隻木榔頭將女方砸倒,父親上前阻攔,也被砸暈。而後這個家夥瘋狂了,又在父親和女人的頭顱上連連擊打,導致二人當場死亡。罪犯四處逃竄,一直到昨天出現在周豐鄉。周豐鄉派出所警員吳小雄發現了他,立即進行跟蹤。罪犯發現被人跟蹤,迅速跳入小河,吳小雄也跳入小河,罪犯腳陷在淤泥之中不能動彈,吳小雄勇敢地一把扭住他的膀臂,一個反轉,將其擒獲。”
路一鳴注視著陳鐵軍的嘴不停地開合,臉上的興趣漸漸地消褪掉了。原以為是一隻大象,沒想到最後竟是家養的雞鴨鵝,不免有些失望,但臉上還是掛著淺淺的笑意。
路一鳴身材高挑,麵龐瘦削,唇紅齒白,年輕時是個極文雅的美男。此刻,他輕輕地呷了一口茶,朱唇微啟:“這個警察不錯嘛,應該宣傳表彰,這對培養我們警察隊伍的奉獻精神和犧牲精神大有作用。通知市電視台立即組織采訪。”陳鐵軍沒想到新書記一上任就充分肯定了自己的工作,心情萬分舒暢。
朱宏照心中罵道:“這個狗日的真是草包!警察抓人還要表彰,真是荒唐透頂!陷在淤泥中,手無寸鐵,誰不會抓?”想歸想,但嘴上不能說出來,所以一開口居然冒出這樣的話:“宣傳部要立即貫徹路書記的指示,迅速組織力量進行宣傳報導。”
陳鐵軍今天神經異常興奮,把常委會當說書場了,又講了一個昭陽人在外地的故事。男的叫張民,女的叫李麗,偷偷摸摸的日子讓二人不過癮,為了能過上真正的夫妻生活,他們私奔到了南京,過起了“光明正大”的夫妻生活。某天淩晨,張民對李麗說要上夜班,從床上爬起後開門走了。沒一會兒僅著內褲的鄰居徐飛就爬上了李麗這個妖蛾子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