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肅公冷哼一聲:“娃娃,看你乳臭未幹,也敢和寡人爭長道短!寡人不與你說。”一揮手,又道:“皇上,雁家餘孽蠢動多年,寡人常常勸諫,皇上總不聽。現下雁騅陣前受孕,犯下延誤軍機之大罪,若再不依法處置,天下不服!”
均懿仗著大家互相看不到,悄悄向後退了一步,道:“是皇姨自己不服,何來天下!莫非皇姨便是天下不成!”
忠肅公在均懿無聲後退時,反踏進了一步,道:“若寡人隻是一人,不是天下,皇上又怕什麼!”
逸飛在此時突然發難,高聲道:“皇姨,是你操之過急了!你雙眼已盲,你是怕再也抓不到雁將軍,才在這時出手的!”
忠肅公身形一頓。
逸飛聽得她身上甲葉嘩啦一聲響,知道她要往這邊來。
他強自鎮定,一字一句道:“你這一二年之內便發現了自己的眼疾,開始是看不清字跡,後來漸漸連布兵沙盤也看不清了。你覺得自己雙目將盲,無法安心放權。但當你加緊鏟除雁家的時候,公孫苑傑卻代表了皇上來到武洲郡,對你一再阻撓。你證據不足以推翻雁家,雙眼也越來越昏暗,最後已經全盲!你隻能謀求一擊即中。現在你得了線報,知道雁將軍以帶孕之身回宮,這是她最脆弱的時候,你便要出擊!可是,你低估了皇上的堅持!皇上若要對雁家放手,早就放了,何必用你來威逼!”
忠肅公聽到這話,竟還能心思不動搖,語調依然沉鬱威嚴:“你這男娃娃又是如何知道我的眼疾?”
逸飛道:“適才這些兵士圍住我們時,我並未說話,你站在我們麵前,聽到兵士稱我為大夫,你便說了句‘兩個丫頭,不成氣候’,我雖有感,尚不能十成十地確認。但剛才黑雲壓頂之時,誰也看不見誰,而你卻毫不知情,拿出了敬宗的定國令作為證據。以你的心思,怎麼會蠢到拿出一枚別人看不見的令牌!”
雨聲漸漸地小了下去,室內雖然昏暗,但已漸漸地能夠看輕別人的輪廓。
隻聽太極殿外,傳來鐵衣宮衛總督權靈虎的喊聲:“外邊的叛軍已被擒拿!皇上!微臣救駕來遲!”
忠肅公緊握著雙拳,身子已經微微發顫。
均懿和雪瑤這才注意到,忠肅公在講話之時,竟是先將耳朵微微側過去,再將麵孔轉了過去的。
她掩飾得很好,隻是那雙眼睛仍然閃著陰沉的光芒,卻已再也看不到這天地間的任何景物,任何人了。
逸飛鬆了口氣,柔聲道:“皇姨,放下吧。雁將軍說過,她懂得小棒可受,大棒可逃的道理,自不會坐以待斃。看在您雙目殘疾,又是一脈皇親嫡係的份上,皇上不會追究您。”
忠肅公心中雖然已經知道再無希望,卻仍然不甘心地低吼了一聲,喝道:“你究竟是誰!”
這聲帶著怨氣的暴起怒喝,將平素高傲無畏的雪瑤也吼得一震。
隻見逸飛此時卻從容若定,一張麵孔如平時一般的溫和俊雅,輕輕拉著雪瑤的手,將她不著痕跡地護在身後,上前半步,道:“我是禦醫所醫正,陳逸飛。”
忠肅公似乎在回想這個名字。
逸飛倒是平靜了些許,道:“皇姨,我是善王所生的兒郎,是雲皇親封的玉昌郡主,也是悅王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