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雁騅盤發竟複雜了些許,不再是以往隨意的單髻,挽了個宮女們的常見製式,但手法生澀得很,盤得鬆了,略有些歪墮在一側,倒有別樣風情。
均懿揚起嘴角一笑,再看她身上所穿。
也隻有在幼時見過一兩次她女裝的打扮吧,今日一見,她竟穿了一襲女式的長裙,腰很高,裙子也極其寬大。
太意外了。
均懿上上下下看了個夠,目光卻忽然定在了她小腹,那裏鼓脹得令人莫名不安。伸出手去輕輕撫摸了一把,連這一國之君都瞠目結舌:“你……你……有孩子了!”
雁騅也不像普通女子有羞怯或者喜悅,仍是一片淡然柔和地道:“嗯,太久了,我便回來了。”
這沒頭沒腦的話,也隻有均懿擅長解謎,先讓雁騅倚在自己時常乘涼的榻邊,便數著手指算道:“你二月時見過我,我告訴你,我正忙著要個寶寶,也許已經成了。後來十月你來見我,我便是身子沉得極了,快要生出元綺來。接著十一月咱們聯絡之時,我跟你說過元綺出生了。你參照我的身子,便也會算計孕期。發現自己有孕,應當是回營路上,那時你便該有不舒服。於是沒有回營,躲開淑姨,和我斷了聯絡,也是為了不讓別人截獲情報。直到現今,算來你自己也要生產,才回來找我。”
雁騅點了點頭,將肩膀和胳膊都倚在花榻扶手上,昏昏欲睡的樣子。
均懿又到門邊,向外吩咐:“速速去禦醫所,宣醫正來見朕!”
宮女應聲而去。
均懿返身來,再盤算了一番,卻咬牙切齒起來,在室內團團轉,口中不停數落:“你這家夥,我難道不能護你周全麼?你也不早來找我!你是不信我,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你知不知道淑姨發了多少緊急軍報給我,要我別再手軟,一定許她對你軍法處置,說你入了祥麟營地便再也不回,是陣前通敵的大罪!”
雁騅張開雙眼,點了點頭:“說得對。”
均懿兩步跨到榻邊,聲音壓著怒火:“你說什麼!”
本是反問,雁騅卻認真地伸出手來,輕輕撫了撫鼓起的腹部,抬眼望著均懿,道:“確實是通敵。”
均懿氣極反笑:“你給我拿個證據!”
雁騅仍是撫著腹部,表情認真之極,絲毫不做偽地道:“這孩子就是證據。”
均懿喉嚨口頓時堆滿了山呼海嘯一般說粗口的衝動,但她從來也沒說過一句民間那些俚俗話語,情緒上來,竟是無話可說,雙目瞪著雁騅,一隻手指幾乎已經點上雁騅鼻尖,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又吞不下去,舌尖打結了一樣,幾乎當場就背過氣去。
雁騅看她如此,卻翹起嘴角“咯咯”一聲笑了,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來,雙肩微動。
均懿從小到大也沒見過雁騅如此開懷的笑,讓她一身力氣頓時化為烏有,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也要明白我的意思。現今兩國已休戰,你就是堅決咬定沒有這回事,我也可以幫你扛著。但是你在我麵前就一口答應確實是通敵,淑姨在台前更是有了理由處置你,這不是拆我的台嗎?”
雁騅抬起雙手,輕輕捉住均懿的衣袖,拽了過來,將均懿氣得冰涼的手指包裹在自己雙手之間,道:“別生氣。”
均懿歎口氣道:“罷了,高翔宇跟我談起之時,隻說不放心你,我當時就覺得有事。沒想到現今孩子都快出世了。什麼都是後話,你一路奔波累了,先歇下來。萬事有我。”
雁騅展顏一笑,像是冰山融化,帶這些和暖的氣氛:“好。”
均懿伸手為她撩起額前亂發,繞過耳後,望著她平靜的容顏,心中也一片安寧。
這時隻聽宮女來報:“悅王到,醫正大人到。”
均懿知道雁騅已聽到宮女的通報,卻還是囑咐了一聲:“雁兒,你好好休息,我離開一會。”看到雁騅已經困倦得垂下眼皮,均懿才立起身來,走到寢殿門口。
左右兩位宮女早等在那,一聽腳步,便低著頭恭敬地拉開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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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陰沉著,烏雲越壓越低。
若不知此時還沒過午,怕是以為現在是傍晚時分呢。
均懿以為雪瑤和逸飛會在未央宮正殿等,卻走了一趟沒看到,便問宮女道:“悅王和醫正呢?”
宮女麵色帶著些驚懼,道:“皇上,悅王剛剛進宮,便被忠肅公帶人圍在了前邊天極殿那裏,醫正在來的路上聽說,便也改道趕去了。”
均懿雙眉一皺,拂袖改道,向天極殿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