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謝三馬也是土匪,但他的綹子都是由軍人嘩變而成的,這種所謂的掛柱過堂吸納民間人員擴充匪隊的陣勢,是他落草以後才聽說過的,真場麵他還從未見識過。剛才聽海東青那麼一說,自己還得與遲黑子一起來練練這四個掛柱小子的膽量,也好,能親身經曆經曆這種場麵,說不定以後自己的綹子需要擴充時,也能用的上這一套。
一個崽子抱來兩個青皮葫蘆和兩個手把酒壺,每個小子發給一樣。
“別抱著,都放在腦瓜頂子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東西不準掉下來。”四周看熱鬧的眾匪崽吆喝著。
站成一排的四個後生把東西放在了頭頂上,他們背對著眾人,開始向前邁步。
遲黑子往前站了兩步說道:“頂葫蘆的歸我了。”
謝三馬掏出二把盒子,一掰機頭,說:“承蒙二當家的承讓。”心想,你倒是會挑,敢情葫蘆比酒壺個大。
四個小子越走越遠。八十步了,不見遲黑子拔槍。九十步遠了,遲黑子終於抬起了右手,可是手卻伸向了上衣口袋,掏出的竟然是一包老刀牌香煙。他慢條斯理地點著了一隻煙卷,噴出一團煙霧。
一百步了,其中兩個小子的腿腳開始拌起蒜來,另兩個也戰戰兢兢地走著。
對於射手來說,目標越遠肯定是越難擊中,目標越難擊中,你卻一槍中的,也就越發顯得你膽壯管亮。可是對於用腦袋頂著物件的這四位來說,那可就是距離越遠腦袋瓜子就越危險,百步開外,匣槍打出的子彈開始發飄,射不中酒壺,打飛了子彈,那自然是丟人顯眼。槍口一低,子彈一沉,酒壺底下的那個吃飯玩意可就開了瓢了。這幾位可都是有人掛鉤作保的,他們有的出槍,有的出錢,有的出人,為的就是加入匪股,以圖年終的分黑紅。遠水近鬼,我可不能逞這個強。主意一定,謝三馬提起匣槍橫點兩下,兩個酒壺應聲粉碎,碎片落地。
“槍響物爛,管真亮!”人群中隻有一人叫好,是自己的哥哥謝二驢。
遲黑子一吐煙屁股,抽槍開機平甩臂,當當兩響,一個青皮葫蘆被打飛落地,另一個紋絲不動。遲黑子的臉像醬茄子一樣,又黑又紅起來。
謝三馬心說,剛嫖了那麼俊的女人,你小子焉能還有好眼神好心力!
身後突然砰的一聲槍響,謝三馬就覺得耳邊一粒子彈呼嘯而過,但見立在那人頭頂的葫蘆就像一朵曇花突然間綻放開來,刹那間就蒂瓣繽紛了。
“傳正管直!”院子裏的眾人高聲驚呼起來。傳正管直就是膽子大槍法好。
“跑拔子,看看他們幾個草雞了沒有?”藤椅裏的海東青一揚胳膊,一杆快槍順勢拋給了右手邊的馬弁。跑拔子蹬蹬蹬地跑上前去,逐個摸著他們的褲襠,邊摸邊喊:“扒子一個,又一個扒子,還是扒子,行,這位頂硬……”嚇尿褲子的就被土匪們叫做扒子,能挺住的就叫頂硬。頂硬的人以後就可以跟著匪隊外出搶劫綁票,那些被叫做扒子的,以後不是當匪隊的腳夫,就是跟著匪隊後麵拍巴掌。海東青站起身,罵道:“媽了巴子,還是屎蛋草包的慫人多呀!”
謝三馬踅摸了一眼一旁尷尬著的遲黑子說:“要是人人都雄心豹子膽,哪還輪的上咱們吃香的喝辣的!”
海東青大搖大擺地向前走了幾步,說道:“三馬老弟言之有理。二當家了,暖壽的酒席擺好了嘛,今個咱們就借著這個酒場,給三馬老弟接風洗塵!”
遲黑子提醒道:“大當家的,今個不是還要處置史宗疊拉的事嘛,人早已經在外麵候著呢。”
“哎呀,三馬老弟一來,高興得我倒把這宗子膩歪事給忘了。嗯,他想洗手不幹了,踩盤子的遛過了嗎?”海東青鼻孔出著粗氣問。
踩盤子的上前答道:“溜過了,是他老婆那邊出了事。”
“正好玉盤子(月亮)也上來了,還等什麼,那就拔香頭子吧。”
一個匪崽走到院子中央,在地上堆起了一個土堆,將一把棒棒香按著北三南四西五東六的格式插了十八棵香,最後又在當中穩穩地插了一棵大香。
十九棵棒香點燃後,海東青高聲問道:“月亮圓了嗎?”
眾匪齊呼:“滴溜兒圓。”
海東青又問道:“星星出齊了嗎?”
“除了賊星,全都出齊了。”
海東青一拍桌子喝道:“拔香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