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響馬大意栽陰溝(2 / 3)

他們父子倆這一跑就跑出了一千多裏地,跑到了他大爹早年間逃荒來到的這片地界,遇見了他的三個叔伯兄弟大牛、二驢和四羊子。鉸辮子的前一年,一隊官兵突然把他家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謝老秋被一群官兵按在了大炕上,一個千總拿著一張紙宣讀了他爹的罪證。已經二十歲的謝三馬這時才明白他們逃難到東北的原因,那天晚上,謝老秋提刀殺了苟牛子的爹娘和三馬的娘,起因就是謝老秋在幹義和拳的時候,乘著人荒馬亂的亂乎勁兒,偷著幹了狗牛子他娘一火,後來就跟狗牛子他娘有了瞎。狗牛子他爹和他叔們知道後可就不幹了,仗著他們哥們多家族大,狗牛子他爹非得跟三馬他娘也得那個那個不行,要不就捉奸見官打官司。謝老秋一尋思,反正是自己先占了人家娘兒們的便宜,就答應了這筆交易,不承想狗牛子他爹哥幾個一起上輪流幹謝老秋的老婆,謝老秋覺得吃了大虧,就在那天夜裏,趁著他們筋疲力盡,便大開了殺戒。

謝老秋被梟首示眾的那一天,謝三馬沒去給他爹收屍,他嫌丟不起這份人。從此他就告別大爹一家,跑到奉軍軍營裏當起了大兵。

空中突然傳來幾聲怪叫,驚得閉目亂想的謝三馬睜開了雙眼。阱裏黑咕隆咚,磨盤大的井口四周飄動著十幾顆明亮的星星。夜黑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他弄不清楚。怎麼回事,井口邊上這十幾顆星星怎麼這麼賊亮賊亮的?還不停地移動?是螢火蟲吧?螢火蟲應該是一閃一閃的,可這些螢火蟲咋不閃呀?而且光點還很大,還是一對一對地湊在一起飄來飄去。螢火蟲光亮的顏色應該是綠中偏黃,怎麼這些光點綠得發藍呀?不好,是狼,是一群狼!謝三馬趕忙伸手在井底胡亂摸去,他摸著了馬槍,摸著了盒子槍。突然井口上方嗥的一聲,他看清了,是一頭身軀健碩的黑狼在引頸衝天長嚎。頭狼的叫聲剛落,其它各狼緊跟著發出嗷嗷嗷的長嚎,它們嚎叫起來,就像戲台上的旦角戲子,扯起的調門是又細又長沒完沒了,直瘮得坐井觀天的謝三馬渾身汗毛倒立,冷汗一下子塌透了他的衣褲。他聽獵人說過,每當狼群饑餓難挨的時候,它們會就發出這樣細長細長的嚎叫聲。媽的,崴泥了,這是一群餓狼!謝三馬左手擎著馬槍,右手攥著盒子槍,兩隻眼睛死死盯著井口處這群對他想入非非呲牙咧嘴的餓狼們。

看著井口那十幾對綠光,謝三馬盤算著。馬槍槍膛裏隻有一粒子彈,他帶的是一支二把盒子,滿滿一梭子也就十粒子彈,就算一槍一個,頂多打死十一條狼,子彈不夠用呀。他的肚子咕嚕一聲,他也覺出餓了。他摸了摸肚子,肚子軟軟的,後腰間怎麼硬硬的,再一摸,是把攮刀,有了這把攮刀就全夠了。你們餓了,老子我還餓了呢,咱們看誰先吃誰吧!謝三馬舉起馬槍,砰的一槍,井口的群狼四散,一條灰狼撲通一聲栽進了陷阱裏。謝三馬手握攮刀靠近一看,灰狼的天靈蓋已被打得粉碎。他砍下一條狼腿,架起一堆樹枝,掏出火鐮點燃了一把枯樹葉,頓時井底升騰起一堆篝火,火光濃煙竄上了井口,驚得重新返回井口企圖複仇的狼群四下躥去。

三天過去了,除了鳥啼狼嚎野豬哼哼,一點兒人的動靜也沒聽見。刺眼的陽光斜照進了井底,謝三馬愁眉苦臉地看著沒有了四條腿的狼身子,突然他一腳蹬開那死狼身子,從它那紫黑色血糊流爛的狼腿缺口處,開始散發著一陣陣的腥臭。狼的屍體開始腐爛了,謝三馬大叫了一聲,瘋了似的跳躥起來。突然他又安靜下來,他把腦袋貼在了井壁上,他聽見遠處有腳步聲傳來,趕緊仰著脖子,聲嘶力竭地衝著井口連聲大喊“救命救命!”他把耳朵又貼在在井壁,腳步沒停,似乎向更遠處走去。他急了,歘歘地打著火鐮,點燃了井底裏剩餘的那些枯枝爛葉,一團濃煙滾滾地冒出了井口,升上了天空。謝三馬把耳朵再次緊貼了在井壁上,呀,謝天謝地,那猶如福音般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哎呀,腳步終於朝著陷阱這邊走過來了……

一個絡腮胡子的腦袋探進了井口,那人看見了井底裏的謝三馬,嘟囔道:“撿了個蘑菇 ,踢筋了嗎?”

這是綹子們之間說的“朋友話”,意思是說抓了個俘虜,問他受傷沒有。

謝三馬心裏一激靈,這家夥會說土匪黑話,十有八成是個土匪。媽了巴子的,這是怎麼了,善者不來,來者全他媽的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