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紅馬雪裏站突然停止了啃草,它高抬起馬頭,大瞪著一雙馬眼,兩隻削竹短耳往前一支楞,脖頸上的黑鬃毛唰的直立起來。謝三馬收住沉思,說了聲“毀了,有大東西要過來!”雪裏站是一匹小牲口,還沒經曆過路遇猛獸的這種陣勢,謝三馬剛想上前去揪住馬韁繩,不料雪裏站噅噅的驚叫兩聲,撩開蹶子,向著一條小路躥去。謝三馬騰身一個虎撲,想抓住拖曳在地上飛滑的韁繩,哪知小馬起步飛快,謝三馬狗吃屎似的一個撲空,整個上身就栽進了泡子邊上的泥沼裏。
鳥兒停止了鳴叫,鬆枝間上躥下跳的小鬆鼠也沒了蹤影,周圍真靜,靜得隻剩下那種重重踩在枯枝敗葉上所發出的怪怪聲響。哎呀,來著不善呀,謝三馬一骨碌滾到了大石後麵,他仰著頭,看見一隻禿鷲正盤旋在湛藍的天空中,“吃挎傍嘴的也湊熱鬧來了,這大家夥肯定就在附近。”背在大青石後的謝三馬一個快閃,他看清了,紅鬆林邊,一頭成年黑熊正一步一停再一聞地走著。謝三馬抄起馬槍,嘟囔道:“媽的是個倉子(熊)。雪裏站跑了,你來的正好,那就弄四隻熊掌,給海東青頂上!”卡啦一聲,槍栓拉開了,謝三馬暗暗叫苦:“揍了,槍膛裏就壓著一粒子彈,子彈帶全他媽的放在馬鞍兜子裏了。”
大黑熊一搖一擺地向著他隱藏的地方走來。謝三馬目測了一下,有一百弓。大黑熊走走停停,不時地伸著棕色的大鼻子在空中嗅來嗅去。這個時節正是大黑熊覓食的旺季,謝三馬大氣不敢出,他知道,這大家夥的鼻子太靈了,能嗅到十裏開外獵物的味道。額頭浸滿了汗珠,幾顆汗粒開始滾向謝三馬的眼角,他紋絲不動,隻是斜楞著眼珠子,直盯著風中不停擺動著的樹葉。謝天謝地,自己處在下風頭,黑熊暫時還嗅不到他身上的氣味,謝三馬輕輕出了口氣。
棗紅馬雪裏站,外帶一千個大洋,媽的全被你這個黑倉子給攪和沒了,我的貢品算是雞飛蛋打了,冤有頭債有主,黑瞎子你來的正好,待會兒我就取你的熊膽熊掌送禮了。謝三馬瞄著毫無戒心慢步走來的黑熊,心裏暗暗盤算著。倉子,再近點,再近點,那顆寶貝子彈已經被頂上了槍膛,謝三馬屏住呼吸,額頭的青筋突爆著,他在準備著一場生死較量,他在等待著黑熊離他足夠近的距離。因為他手中握著的是一杆馬槍,對付黑熊,這馬槍可不是一件順手的家夥,一想到這兒,謝三馬就在心裏大罵起疙瘩劉。臨行時,疙瘩劉拎著一杆嶄新的小馬槍說:“大哥,你帶上我這杆四四式小馬槍吧,騎馬就得用馬槍,專槍專用,這就叫講究。”馬槍是一種短步槍,因為它的槍管短,所以騎兵在馬背上使用起來要比普通步槍靈活的多,當然射程也比步槍近,威力自然也小了許多。沒法,現在後悔也沒有用,謝三馬隻能咬著牙靜等著黑熊足夠近了,他才能舉槍射擊。
他算計好了,當黑熊走到離大青石二十幾步遠的時候,他就突然從大石頭後麵躥出,大黑熊肯定會被嚇一跳,受了驚嚇的黑熊一準會騰地站起身,向居然膽敢向它挑釁的來者示威反擊。他就等著大黑熊怒吼著舉起前臂,等著它露出胸前的那一道雪白的月牙兒,那是黑熊心髒的位置,隻需一槍,他準能擊中這個靶心。就一顆子彈,這事幹起來太懸了,他還有一把盒子槍,可這圓頭子彈的個頭太小,打個麅子野兔伍的還行,對付這種凶猛的大家夥,威力明顯不夠。大狗熊走到距離大青石四五十步遠的地方,突然停住不走了,它站起了身。
“幹了,是不是這家夥已經嗅出我的味道?這時候要是有一杆步槍該多好啊,瞎講究害死人呀。疙瘩劉,你個癟犢子,這回可害死你大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