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一段醜事,不知怎麼在街上被人風傳得人人皆知。大家記憶裏最早傳這事的是要飯的金四。他常對人聲言是在陳家的北牆根下親耳所聞,在街邊描述了百遍的口頭語就是“大,咋這麼舒服!”這句話,成了人們互相戲虐的口頭語,也成了街上女人們鬥氣漫罵時羞辱陳白氏的指代。
幾年後,陳老三回來了。這些閑言碎語像風一樣也慢慢灌到了他的耳朵裏。他表麵上聲色不動,可回來沒多久他的父親就從家裏出來搬到了河邊的石窩棚裏。那是夏季河邊的人們為了照看自已從河裏挖到的沙子而臨時搭建的住處。沒幾年他大就莫名其妙地病死了,整個院落房子也都落到陳老三的手裏。又在一個霧蒙蒙的清晨,人們發現在河邊的一片淺水窪裏,要飯的金四頭朝下淹死在水裏。那點水窪還沒有腳脖子深,怎麼就淹死了一個大活人?大家看到這種情形都倒吸一口冷氣。從此以後,街上人前人後再也沒有誰敢談論陳家的事了。漸漸地這段往事也在人們的記憶裏沉沉睡去,也像在陳家人的心裏抹去了一樣。今天,百盛娘的咒罵象一聲巨響,喚醒了人們沉睡的記憶,也喚醒了隱藏在陳老三心裏頭的惡靈。
馬德彰掙紮地爬起身,愁眉緊縮,對著剛進屋的妻子馬楊氏焦急地說道:百盛娘,你這是要鬧的哪一出啊!
百盛娘麵色通紅,兩眼泛著冷冰的光就象這初冬肅殺的寒霜。她看著丈夫痛苦的樣子,慢慢走上前扶他又躺下了。
他大,他砸了咱的鍋,是不讓咱過日子了。
唉,都是回回家哪能呢?馬德彰歎口氣,吃力地說。
就是他!就是他要咱家破人亡。他要咱苦,咱也不能讓他有舒坦日子過。咱胳膊扭不過大腿,咱再弱再熊,也要咬他一口,惡心他。不然,咱有啥法啊?百盛娘一口氣滔滔不絕地講了一通。
馬德彰閉上眼,把頭搖來搖去,懊悔地說:唉,都怪我辦事不周詳,我活該啊!給這個家惹了這麼一大攤子事啊!百盛娘啊,咱們都是回回不能結仇啊!
百盛娘看著躺在床上的丈夫,眼淚嘩嘩象雨天的屋簷水不斷地淌下。
他大!你都這樣了,還想著咱都是回回。
百盛正端著藥罐走到了門口,聽見了父母的對話,心裏一陣泛酸,兩眼也開始發澀起來。他就想,難道罵街就成了窮人麵對欺侮最後最無奈的反擊嗎?他又想起了那晚宰割牛的情景,窮人被欺負也會象牛那樣死亡時隻能流出可憐的眼淚嗎?
百盛正心思著,聽到了身後有腳步聲。還沒回頭,就聽見有人說:你大怎麼樣了?他看到來的是本街一馬姓氏的一個叔叔馬德綱。雖然,二家沒有血緣上的親緣關係,就因為都姓馬都來自一個老家,幾十年從父輩上開始就走得很近,也似凝成了一種親緣的關係。百盛還沒來得及回答,馬德綱就推開門,徑直邁進了屋子裏去。裏屋,馬德彰和妻子還都在,馬德綱腳步沒停穩就說:嫂子,你咋了?你這是要捅馬蜂窩啊!
馬德彰聽到馬德綱說話就又唉了一聲,左手攥拳重重拍了床鋪幾下。百盛娘麵對著牆壁沒有說話。馬德綱又說:嫂子,你該知道這家人的手段啊!這街上誰敢提他家裏那檔子事啊?咱可不能幹胳膊擰大腿,雞蛋碰石頭的事啊!
百盛娘氣急得用袖子使勁的抹了一把眼淚,深出了一口氣,盡量平靜地說:大兄弟,咱不能怕他!他做出了這種下三濫的事,他就活該這祖宗八輩的挨卷(罵)。難不成還想拿刀殺了俺不成!
馬德綱看嫂子還在氣頭上,沒急著應答,就沉了一會才說道:嫂子,明槍易防暗箭難躲啊!像這類人咱堤防還來不及呢,咱不能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