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談了一會,老實的莊稼人要陷入沉默的時候,馬阿訇又來了,他是接待對方換帖人的尊貴的陪客。八仙桌子從靠牆的位置就搬出來了。桌上擺上了二表哥米燦祿做的四大碗菜,還有一大盤油香。阿訇在桌北邊的右首陪著男方家的那位叔叔。舅舅和男方家那侄子由上至下坐西邊,百盛和那牽羊來的小子麵對著舅舅坐在東麵。茶壺裏又換了新茶,三表哥米燦壽為每個人斟換上新茶。大家又開始吃飯。百盛還沒有多少餓勁,隻能夾了一角油香奉陪,慢條絲裏地吃著。吃罷又洗壺涮碗重沏了一壺新茶,又有馬阿訇陪著交談飲茶。百盛覺的這是枯燥的時光,相互之間還是客氣的寒暄。 飲過茶後,客人潑淨茶根,就到了女方家人起身“回帖”的時刻了。同樣,百盛捧著紅布包的“大柬”跟在舅舅的身後,隨著男方的那叔侄一起踏上回帖的路。
不一會,一群人就來到了相距不遠的男方家的莊子。村口老遠看有人就奔過來迎接他們了。人群裏搶先跑出了一個年輕人,麵色黝黑,頭發有些卷曲,徑直到了百盛的麵前,緊緊抓住了他的手,靦腆地笑著,臉色似乎還紅了。那小夥子說:是盛弟吧! 百盛從麵前小夥子的神情,己經猜到了他就是姐姐的未來女婿。看著這個個子不高其貌不揚,還老實靦腆的小夥子,百盛的心有些灰冷,怎麼也不能和自已的姐姐聯係起來。那小夥子緊攥著百盛的手臂,一刻也沒有放鬆過。他謹慎地陪在旁邊 還不時瞥兩眼百盛,與百盛的目光相遇了,就羞澀地笑笑。百盛卻心裏漠然怎麼也擠不出一個笑容。
一夥人擁進了男方的家裏,百盛也隨著人流被送進屋裏的椅子上落座。百盛的舅舅送上了回禮的大柬。新沏的茶葉帶著莉花的香味,滿屋四溢。百盛的舅舅不由地咂起嘴慨歎道:好茶!兩蠱茶後臥著荷包蛋的牛肉渣麵,熱氣騰騰端上來,是讓客人點心一下先墊墊饑。百盛被這麵的香味誘惑著,卻一點也不想吃。那小夥子緊站在百盛邊上,不停地給百盛和百盛舅舅倆人添茶。
百盛無心理睬這位準姐夫,就無聊地從自己坐著的正屋的門口向外看出去:這是一個寬敞潔淨的院落。東西廂房也是灰磚到頂的瓦房,院裏擺放的石桌石凳也抹擦的幹幹淨。
正座上的男方的老父親,尋問著百盛家的情況,嘮著家常。這位老人家看似和顏悅色,敦厚樸實,可從與百盛交談中,百盛注意到了他看人時那靈活的眼神透著一股狡黠之光。百盛暗自感歎:老實巴交的人家沒有活絡的心竅怎麼會掙下這麼一片殷實的家底呢?百盛看看這位老人家又看看站在自己旁邊的其貌不揚的小夥子,真想象不到自己的姐姐會怎樣融入這樣的家庭進行生活呢?他又想起了自已聽到的母親叮嚀姐姐的話:別管他人長的醜俊隻要對你好,會踏實過日子,那就是閨女你燒了高香了。來年再生個大胖小子,你就能在這個家裏立住腳了,就有好日子過了。百盛想著母親的話,始終也不理解一個女人麵對著自已不心儀的男人怎麼會有和他生兒育女的興趣和勁頭呢?他心裏慢慢地在發酸發疼,他在可憐起自己的姐姐來。
前年進城還吃過你們家的包子呢!茶又換過新茶,那準親家的老人又尋找著話題與百盛攀談。那滋味,那個香,連過年都忘不了啊!那老人咂著嘴似乎在回味著曾經香美的食物。百盛的臉是僵硬的,現在,他不太願意別人討論他的父親和他家的包子,可為了禮貌他還是嗯了二聲。
一個錢還是五個包子嗎?那楊家的老人依舊沒有在乎百盛的態度,自個還慢吞呑地說著。這年頭再這個價怕是要蝕本啊。
是啊!我那個妹夫就認他的理,不開竅,難怪生意越做越要倒退了。此時,百盛的舅舅接過了話茬數落起自己的妹夫。那米家老人覺得話題不妥了,臉雖正麵朝前望著而眼角的餘光卻掃了百盛一下, 趕忙接著話茬說:那是馬老弟人慈心善啊!周濟咱回回的窮兄弟呢!是天大的知感啊!話音落下了,又迎來一陣沉默。
不多會,就有人進來招呼說:菜備好了。開席吧! 外麵進來人又拉開桌子,八盤菜上桌。作為陪客的這當村的阿訇也準時趕到了,嘴裏陪著不是,笑嗬嗬地說:哎呀,好日子喜事情就是多啊!前村後村的都連一塊了。阿訇坐上座,眾人按主客輩份都落座。阿訇誦一段祝福的經文後,筵席又開始了。吃,又是吃。吃就象一條綿綿不絕的河流,似乎沒有了盡頭。平時很少吃到的肉菜佳肴,似乎都在這一天湧到麵前。吃是今天主要的內容。姐姐的婚姻是不是也要在這吃的流程裏,變成是一項微不足道的內容了。在吃飯的過程中,百盛已經知道了自己未來的姐夫叫楊興富,他是家裏的老小,他的上麵還有二個哥哥,一個姐姐。姐姐年齡最大,早已出嫁多年了。二個哥哥也已成家。他的婚事是這個家庭最後一樁喜事。百盛想著,姐姐的婚姻是不是就為了尋找一個有好吃食的處所吧,至於其他的就沒那麼重要了。
姐姐,你的人生就這樣了嗎?百盛在心底升起一陣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