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象一粒小石子投進那深潭,沒有泛起多大的漣漪,百盛金鈴參加的這次愛國壯舉,也隻在茶餘飯後好奇的人們中間念叨了兩天。就象一場濕地的小雨隻一個時辰就水盡地幹了,誰還會記得小雨及時的功得。百盛沒有給金玲寫信,他覺的金玲應該是繁忙著的。他也沒有收到金玲的來信,心裏有些茫然和失落。他開始懷疑夜裏街頭的相擁,還有那手上殘存的秀發滑過自已手臂的順柔的涼感,是不是又一場美麗的幻覺?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競有一種惴惴不安的煩燥。屠宰盜牛時那鮮紅的血也不時在腦中浮現,那血摻著一些與金鈴片斷的影象,閃跳在深夜的夢裏,這一切是不是不吉利的預兆?
百盛這還是第一次走進趙家的大宅院。
前麵一個年輕的仆人領著他,他恍惚地穿過門樓,穿過一個青磚地的小院。百盛一放學就被趙家的仆人截住帶到了這裏。 趙家派人把自已找來是什麼事呢?莫非是為金玲?除此之外,百盛也想不到自己和這戶小城望族還有什麼聯係。 那穿著齊整的仆人把他領到一間東廈屋的門前,讓他等著。自已進去通報,不一會出來,打開門讓他進去了。 這是一趟三間的廈屋。一進門是八仙桌子條仙機,兩把油黑的太師椅卻空著沒人坐。百盛向右看,是一個半園木格的垂花門。再一定睛看時看到了裏麵靠窗的桌前,迎著垂花門端坐著一位麵色陰沉的中年人。青色的衣褂在窗外光線的映射下,身上閃著金屬一樣的亮痕。發著黑亮油光的還有那條盤在頭頂上的粗黑的辮子。百盛知道這位端坐在桌後的人是趙家的大管家趙來,他是趙家老太爺的一個遠房的侄子。百盛在街上也是見過他的,三十多歲的年紀,卻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還經常看見很多認識他的人也是老遠就向他恭敬行禮。趙家的趙老太爺已經年邁,兒子又在外地,家裏的大事小情的處置權力就握在了他的手裏。這樣一個被人們鄙夷過的狗仗人勢的人物,在百盛心裏隻是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沒想到,今天卻清晰地坐在前麵。
百盛拉拉衣襟,本能地轉身抬步要向前走去。他轉動身體的過程中,眼睛的餘光注意到垂花門外邊的地上還蹲著一個人,從身型衣著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自己的父親馬德彰。 百盛趕緊蹲下叫聲:大!他伸手要把馬德彰扶起來。馬德彰沒有應聲,甩掉了兒子的手,把他向裏屋的方向擁了一把。百盛明白了:今天這事跟自已有關。
百盛還是回轉身來,執拗地把父親拖著站了起來,自己才向前跨進門裏,站到了管家趙來的桌前,疑惑地問:你們找我什麼事?
趙來上下緩慢地打量了百盛一眼,臉色陰沉地反問:你就是馬百盛?口氣似提問又似是確認。馬百盛挺直了身體沉默著,把目光迎向趙來。
你好個坑蒙拐騙的回回羔子!趙來聲調不高的話語,一字一聲地衝擊著百盛的耳膜。百盛頓時熱血湧動,大聲地質問回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你怎麼張口罵人!趙來不慍不怒 從桌子下麵拿上一疊信封,啪地一聲拍到了桌子上。那一疊用麻繩紮著的信紮,熟悉的字跡,熟悉的外皮,那不是自已寫給金鈴的信嗎?百盛的腦中一熱,心裏像被什麼東西抽空了一樣。自已就有一種被人惡作劇般拉掉自己短褲般的驚慌和羞愧。這是怎麼回事呢?自己的寫給心上人的信怎麼落到他的管家手裏?頓時也有一種被人背叛的悔恨充滿心頭。百盛無言以對了,整個身體開始輕輕地顫栗。
你胡言亂語哄騙我們小姐,怎麼賴蛤蟆想吃天鵝肉?趙來依舊刻薄地斥責著百盛。
我們是純粹的友誼,我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百盛的反駁有氣無力。
哼!想的美,我們家小姐能和你這樣的雜碎相提並論,混到一起!趙來冷笑著不依不饒。
淚水己經在百盛的眼眶裏打轉。趙來藐視的冷笑聲,徹底粉碎了自己那道最後的自尊防線。他的腦中也己經把金鈴劃到了對麵的那個趙家傲慢的陣營裏。百盛已經不關心趙來說的什麼,他想著是對背叛的反擊。他瞪著眼憤怒地咆哮了起來:你才是雜碎!你不也就是一條狗嗎!一條趙家的看門狗!
趙來騰地一下離開椅子站了起來,身體要向前朝百盛撲來。
啪”地響亮的一聲,百盛的臉頰又疼又麻。正在這時,是父親馬德彰的手掌打到了他的臉上:兒啊,咱再羞再惱也不能失了做人的禮數!馬德彰又向前一大步,把自已的兒子擁擋到了身後,連連彎腰作揖地說道:趙大爺,你大人大量,別跟孩子製氣,傷了您的身體。他不懂事,有什麼事你就說,你就罵。俺爺們一定照辦!馬德彰的行動和言語象一股猛烈的風吹退了趙來馬上撲來的驕橫的氣焰.趙來暴躁的發作被馬德彰這一擋變遲緩下來,趙來憤憤地罵了一句:什麼東西!就又憤憤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