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先生!百盛向那人鞠了一躬,內心真想感謝人家的寬容。
那人不再言語。百盛拉了拉衣襟,提了提腰裏纏的繩子。從那位修士的身旁走過。他向前走了幾步,這才發現自己所處的位置是兩排青磚青瓦教室的後麵一片窄小的院落,也是當地人常說的夾戶道。
小夥子,你等一等。百盛沒向前走幾步,那教士又叫住了他。
百盛停住腳步立在那兒,回頭看那教士。那教士又問他:小夥子,你的包裏背著什麼?
百盛低頭看到了自已斜背著的書包。是自已的書包又引起了那人的興趣。
我背的是書。百盛回答道。
你出來拾柴禾還背著書?你上過學嗎?那人又問。
我上了好幾年了。三字經,百家姓都早學完了。我現在都在學論語了。談到上學百盛就把自已帶的書本和功課本從書包裏抽了出來。
那人重新審視著眼前這位兩眼炯炯有神,皮膚白晰的少年,穿著雖然有些破舊,可身上的祆褲除了蹭上的牆灰,並不象其他牆那邊的孩子衣服上常帶的黑垢和餎粑。因此,他就對這位有些文質彬彬的少年增加了幾分好感。
那你怎麼背著書包不去上學呢?那人緊接著問。
百盛唉地長歎一口氣,做出一個很無奈的表情,搖搖頭說:家裏沒錢了,上不起了。
那位教士聽了百盛的話也沉吟了一下,這又是一位現在很常見的無錢再上學的孩子。可背著書包出來撿柴的孩子,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一定是一個求上進的孩子。
你叫什麼名字?那人仍有興趣了解他。
我叫馬百盛,就住在聖泉街上。百盛回答著又用手向牆外指了指。
奧,你爸爸是幹什麼的呢?那人又問。
我爸爸在西城門外賣包子。百盛說到這聲音低弱了下來,他不想讓別人把自已的失學跟父親聯係起來。
奧 , 你是回回“馬善人”的兒子!那人恍然悟道。因為自已家雖不富裕,父親卻經常會給遇到困難的街坊鄰居,斷了盤纏的香客,饑餓的叫化,施舍些包子散碎銅錢銀兩救助他人,故街麵上的人都知道並稱讚他的善行,就常叫他是“馬善人”。
百盛點點頭,沒想到這人還認識自已的父親。那自已今天的作為讓父親知道,那該讓他又生氣了。想到這,百盛又低下頭來。
那人看了百盛難過的樣子,又問他:你還想讀書嗎?
想啊!百盛脫口而出:不是你們學生的念書聲引的我走了神,我,我也早跑了。
哈哈...那人笑了起來。你還真是個愛讀書的人啊!
來,百盛你跟我來!那教士領著百盛走出了夾戶道,來到了教堂學校的院中。百盛第一次進到了這個與自已家沒幾步遠的神秘大院中。用白河沙壓實的寬闊的操場襯托著那青磚尖頂的高大建築,黑白分明,顯的整個大院爽朗潔靜優雅而肅穆。
這是操場,那是教室,那是老師的辦公樓。那人指點著,詳細介紹著寬闊院落裏的建築與用途。百盛也完全被這個幹淨優雅寬敞的地方吸引住了。
想到這兒來讀書嗎?那位教士在百盛遐想之際問他道。
嗯,想啊!這學堂太好了!百盛說完了又想到了現實,隻好無奈地說 :可惜俺沒錢上不了!
馬百盛,我有個辦法讓你來這兒上學!你要回家跟你父親商量一下啊!那人看著百盛說道。
真的?好一個讓百盛喜出望外的話語,他不相信自已的耳朵。
那人又說:你到學校插班學習,學費全免可是你要在下學後,幫學校整理校務打掃衛生,你能做得來嗎?
百盛明白了麵前這位還不知道姓名先生的意思,高興地快要蹦了起來:行行!你放心我一定會幹的好!
那人微笑著:回家和你父親商量一下。你父親同意了,你明天早上來找我。
好,好!百盛高興地答應著,想轉身就跑,忽然意識到什麼,沉靜下來向那人鞠了一躬,說道:謝謝您!先生。我怎麼稱呼您呢?
那著赫色長袍的修士,看著眼前這位忽然恭敬起來的少年,欣賞地點了點頭說:我是這兒的牧師,我姓王,你叫我王老師就行。
天剛蒙蒙發亮,薄薄的霧氣還彌漫在這座山城的房前屋後,街道上。陰冷的冬天裏,那些灰暗的屋舍都似緊縮著身子的人一樣,昏昏沉沉迷睡著。與往常一樣,西城牆的甬通上從那薄霧裏跑來的一隊人,已經開始撕開了黎明灰暗的衣角。他們遝遝整齊的腳步聲,還有那一二一的整齊的口令聲,都是那麼有力和年輕。他們應該就是為這個還在披著被子昏睡著的陰暗沉悶的老城掀起被角的人。
這跑來的隊伍中有著百盛。他們就是城牆根下教會學校萃英中學的學生。他們沿著城牆向前跑著,昂頭挺胸,口令統一著步伐。百盛隨著出操隊伍,衝蕩開暗冷的晨霧,眺視著腳下龜縮的屋舍,自已的身上熱力升騰。這城牆上的出操總讓他心潮澎湃,激動不已。他感覺著自已的胳膊雙腿滿是要鼓漲的力量。夾裹在這支隊伍裏他充滿著向前飛奔的信心。
那天,百盛帶著王牧師的消息回家,在晚飯的桌上,父親馬德彰激動不已。在父親的思想裏,教會的學堂是那些父母思想新派,家境殷實的孩子上的。它能教給孩子一些先進新派的知識和思想。能進這樣的洋學堂也是一件風光和時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