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股子秋風吹過,兩人閑談了許久,日頭已經墜到了天邊,染起西邊天角無數胭脂紅,隨著天色漸漸昏暗,涼亭冷了不少,莫湮給百裏撚批上一件白絨披風,怕他著涼,那是賽戩特地命人給他做的。
身旁的莫湮瞧了柳竟一眼,眼神裏帶著嫌棄,這個時候,百裏撚本應該回寢宮吃藥了,可是柳竟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百裏撚便不能走,莫湮心疼主上,可他身為下屬,自然沒有替主上趕客的道理,而這柳竟全然沒看到對麵人的嫌棄。
“百裏先生是覺得羌晥應當出兵援助西昭嗎?”這是柳竟最想問的問題,卻推到了最後才問。
百裏撚卻不太想回答他,他睫毛微微顫動,手指在茶杯沿上拂過,其實在這個問題上他不想要幹涉羌晥,羌晥出兵與否各有利弊,若是站在羌晥的角度是一種結果,若是站在他百裏撚的角度結果卻不盡然一致。
羌晥出兵,以羌晥和西昭的聯合之力,尤其是賽戩親自帶兵的話,尚能和宇文泱一搏,不管輸贏宇文泱都討不到好果子吃,最後的結果隻能是三國均在,打了和沒打一樣,西昭能保住,羌晥自然也不會怎樣。可是這對百裏撚有什麼好處呢?
羌晥不說,北晏和西昭均在,對他而言沒什麼好處。
百裏撚垂下眸子,“此事我聽王上的,王上想怎樣那就怎樣。”
“聽王上的?”柳竟十分詫異不解,沒想到百裏撚會給出這麼一個主意,這不就是相當於毫無主意嗎?百裏撚可不像是沒有主意的人?
還沒等著柳竟問出心中的疑惑,賽戩的身影出現在了院子裏,他本想要與百裏撚一同用晚膳,可是回了寢宮卻沒見到人,問過伺候百裏撚的小太監才知道,大庶長約見百裏撚在花園,還未歸來,賽戩等不及,這就追了過來。
“撚兒怎麼還不回去,今兒的藥是不是還沒喝?怎麼這麼不聽話呢!”賽戩一看到百裏撚,張口便抱怨起來,忘了對麵坐著大庶長。
柳竟的臉色微微一變,也沒說什麼,隻是跟著站起了身來,把頭低了下去。
百裏撚倒是一臉自然,“與大庶長多聊了幾句,就晚了點,不妨事的,我回去喝了就行。”
百裏撚一提,賽戩才想起看向對麵,見到大庶長他有些擔憂,猜測著這小老兒會不會對撚兒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可是賽戩這邊還沒有開口,柳竟先開了口。
“是我忘了百裏先生身體不適,耽誤了先生用藥,真是愧疚,先生與……”柳竟抬頭看了對麵的兩人一眼,“與王上回去吧,微臣也要回府了。”
賽戩可沒想到柳竟這般態度,他還以為這位事事瞎擔憂的大庶長會咬住自己不放,絮絮叨叨再扯一大推,沒成想這麼爽快就要走人,賽戩當然不會攔著他,巴不得他快點回去呢,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大庶長慢走,本王安排轎攆送大庶長回府。”
柳竟有點尷尬地擺擺手,“多謝王上關懷,微臣自己回府就行。”
百裏撚看著兩人並未插話,直到柳竟轉身離開才說了句“柳先生慢走”,可是本要離開的柳竟聽見百裏撚的聲音,又想起了剛才百裏撚的話,他回答要聽王上的,柳竟轉頭看向賽戩,此時突然起意,想要問問賽戩。
柳竟:“王上,關於是否出兵西昭,您有何看法?”
賽戩沒想到他又回頭問了自己此事,其實賽戩因為此事頭疼了許久,也想了一天,正想要和百裏撚一起用膳,忘掉這煩人的事情,偏偏柳竟又提了起來,賽戩長歎一口氣,“大庶長就不讓本王歇息一會兒麼,此事明日再談吧。”
柳竟不死心,又問道,“王上可是更屬意出兵?”
這下百裏撚也看向了賽戩,想知道他到底是何意。賽戩看著麵前的兩人,他們都不說話,探究的眼神瞧著自己,似乎不問出個所以然來都不離去,賽戩也納了悶,心道這兩人怎麼還有如此一致的時候。
被兩人盯著,賽戩也隻能開口,“其實……其實本王確實覺得出兵更妥。”
“為何呢?”百裏撚替柳竟問了。
賽戩長長歎了一口氣,“本王雖愛惜兵馬又不喜越氏姐弟,可是本王去過南明,親眼見過宇文泱的兵馬,越洆那小子確實能抵抗些時日,可是卻不見得能完全抵抗住。他日若西昭破滅,宇文泱乘勝追擊攻打羌晥,以我們如今的能力可不見得能打敗宇文泱,就算也能抵抗,必然損失慘重,傷得更是本王的兵馬,不如此時與西昭聯合要好,說不定能減少下兵馬的傷亡。”
這是賽戩的真心話,他未與任何人說起。這也是賽戩思前想後,得出的結果,雖然他還是主要心疼兵將,可是分析得卻也在點子上。柳竟與百裏撚對視一眼,前者滿意地點點頭,拱手道:“王上聖明。”
而百裏撚呢,他抬起眸子,眼神有些複雜,看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隻是抬眸看向賽戩吼,唇角微微彎了一下,賽戩是一位好君王,拋開其他,這點毋庸置疑。
賽戩沒成想兩人是這種態度,還以為會說教討論一番呢,畢竟比起柳竟和百裏撚,賽戩可是個說不出什麼話來的嘴笨之人,隻是這一人誇獎一人又笑,搞得賽戩有點不好意思。
“大庶長與撚兒都同意本王?”
柳竟想都不想,立刻點頭,“自然同意,王上這般聖明為國,微臣當然讚同!”
賽戩又看向百裏撚,其實他更想聽百裏撚說這樣的話,聽他誇獎奉承自己,可是百裏撚隻是笑了笑,“王上是羌晥的君主,想如何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