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般指責,百裏撚倒是嗤笑一聲,“柳先生又糊塗了,柳先生信不信我,你覺得我會在乎嗎?”
上次柳竟就有拉攏的意思,隻要確定百裏撚不會傷害羌晥,他不介意羌晥多一有才能之人,可是他想要拿捏百裏撚,又怎麼可能呢,他相信與否,百裏撚根本不在乎。
柳竟皺起了眉頭,“你這……”
“我做何時自有我的道理,柳先生信與不信,我都可。柳先生隻瞧著北晏和南明的情景,為何不想 我來羌晥之後羌晥的大好情形。柳先生先給我冠上了妖孽的高冠,自然覺得我處處詭秘,可羌晥可曾因我而來而覆滅?又可曾因為我而走而振興呢?”
“……確實沒有。”柳竟不得不承認百裏撚說得沒錯,一個心思深沉的人會讓他疑慮,可是百裏撚確實也沒做過讓羌晥有危機之事。相反,百裏撚來羌晥之時,羌晥不過一邊疆小國,如今卻也是雄立於天下的強國。
柳竟低頭自嘲一聲,“是柳竟愚鈍了。”
百裏撚微微一笑,“柳先生溫和了許多。”
柳竟也燦然一笑,“百裏先生才是溫和了許多。”不似之前那般冷漠,不近人情。
百裏撚垂下眸子,此番來陶陽城,他確實沒之前那般決絕,許是因著柳竟是賽戩最敬重的臣子,他也溫和了幾分,隻是不知道這份溫和會持續多久,百裏撚眸色漸深。
“百裏先生對西昭之事,如何看待呢?羌晥是出兵還是不出兵為好?”柳竟問道,他來見百裏撚便是想要聽聽百裏撚的意思,隻是之前顧忌太多,沒能問出口,現在打消了偏見便直接問道,此事才是重中之重。
提及西昭,百裏撚的眼底更是深沉,他看向柳竟,“柳先生不想出兵對嗎?”
柳竟一愣,旁人都以為他是主戰黨,沒成想百裏撚居然能一眼看出他的實意,“百裏先生果名不虛傳,乃是天下第一神機子。”
百裏撚卻沒有被誇獎的喜色,他沉下臉來,微抿著嘴唇,“柳先生雄心不小啊。”
柳竟低頭一笑,“看來先生也看出了我為何不願出兵,人人都道若不出兵,西昭前腳亡後腳羌晥便會遭殃,其實不盡然,西昭不是南明,沒那麼好攻打,雖說宇文泱英勇無敵能破萬城,可是越洆也不是毫無才能之人,領兵作戰也不在話下,西昭公主越織心更是一位不輸男兒的謀才,越氏姐弟二人說不定便能抵擋宇文泱。”
柳竟揚起唇角,有幾分算盡天下的盎然,他看向百裏撚,而後者也接著柳竟的話開了口,“最好越氏姐弟能與宇文泱殊死搏鬥,分不成勝負兩敗俱傷,誰也別討到好處。”百裏撚看著柳竟,嘴角也微微勾起,“這樣,羌晥再出兵,就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舉拿下天下。”
柳竟眼神閃過訝然,百裏撚說出了他心中所想,前幾日前殿為著出不出兵之事爭論不休,卻沒有人能與他想法一致,而此時輕輕鬆鬆說出自己心中所想之人,卻是之前他一直厭棄的百裏撚。
隻是,百裏撚的眼神卻不像是同意柳竟之法,柳竟蹙起眉頭,“百裏先生覺得行不通?”
百裏撚不免輕笑一聲,心道這柳竟也太過異想天開,“柳先生知道宇文泱手中還有多少兵馬嗎?可調動的步兵、騎兵有多少?長槍、戎車、矛與盾有多少?柳先生又知道越洆手中有多少兵馬嗎?知道兩方人馬會如何作戰嗎?戰術會如應用?又怎麼保證他們勢均力敵呢?”
“這……”柳竟緊緊皺著眉頭,他是文臣,又未見過宇文泱和越洆,更未見過雙方兵馬,戰事上的細致部分他沒那麼了解,自然不能準確說出。
百裏撚抬起眸子,也沒有為難柳竟的意思,“柳先生想法是好的,隻是一場戰事的成敗原因眾多,多有變故,不是單憑借國力能推測得出。西昭雖強於南明,越洆也有才能,可是他作戰過幾回?從附屬國到如今,也不過就勝過南明而已,可是宇文泱呢,他是戰無不勝的常勝將軍,不管北晏朝綱如何混亂,北晏大軍的雄壯和迅猛卻絲毫不減,柳先生難道不知道嗎?”
柳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又何嚐沒聽過宇文泱的名頭,殘暴不得民心的宇文泱確實戰無不克無人能敵常勝將軍,多矛盾又多諷刺。柳竟有些不甘心,他又追問,“可是白霽江一戰,宇文泱也損失慘重。”
“是的,”百裏撚點點頭,可是話鋒一轉,“白霽江邊是水戰,北晏大軍是旱鴨子,不善水戰,損失確實不少。可西昭與南明之間可沒有白霽江,柳先生覺得平地作戰宇文泱如何呢?”
若南明和西昭之間也橫著一條白霽江,以越洆和西昭的兵力,說不定能與宇文泱一戰,可是南明到西昭一馬平川,通暢得不得了,宇文泱可是平地作戰最為強悍,越洆的能力確實能抵抗他些時日,可是打敗宇文泱,可就有些說瞎話了。
宇文泱有千百種不足,但在領兵作戰上,天下可真是無人能及。就是這般諷刺,這般無可奈何。
柳竟垂下了眸子,低頭不言,百裏撚知道他是打消了之前美好的想法,想要坐收漁翁之利,得是前麵雙方勢均力敵,北晏和西昭顯然並不是,不然越洆也不會著急聯合羌晥了。
“唉……”柳竟長長歎了一口氣,“我也知道之前的想法有些天真,所以才沒對王上說,也沒跟任何人談起,今日倒是讓百裏先生聽了笑話,先生可不要嗤笑我呢。”
百裏撚擺擺手,“閑聊而已,柳先生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