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賽戩的身手,他不應該被隋義察覺,隻不過他看到作畫的百裏撚有些激動,又礙著隋義在這裏喋喋不休,有些煩躁,這才使得他一不小心被隋義發現了端倪,不過幸好他閃躲地快,隋義也並沒有能發現他的身影。
賽戩賠著笑臉,擠到百裏撚旁邊坐下,“撚兒在喝什麼茶,好香啊。”
桌子的另一邊明明還有一杯茶,是方才百裏撚給他倒的,可是賽戩偏偏不去拿那杯茶,反而拿起百裏撚喝過的茶杯,一口就飲了過去,臉上還帶著傻嗬嗬的笑。
百裏撚眉頭皺了一下,明顯有些不悅,但也沒責備他,隻是又拿了一隻新茶杯。
“天下動蕩,西昭王都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你倒是有閑情逸致,還來南明,隻為討一杯茶吃嗎?”百裏撚掃了他一眼。
提起天下之事,賽戩的眉頭果然垂了一下,不似剛才那般嬉皮笑臉,“天下果然亂了,戰亂最苦的乃是流離失所百姓啊。”
賽戩終究與越洆之流不同,提起戰亂,他最先想到的乃是牡丹城的流民,而不是天下局勢,即便之前為了守住陶陽城,曾對幾個小國出兵,但卻從未傷過百姓,連小國的百官後宮都留了下來,隻是收了君王為質子,倒也沒有想老西昭王或公孫執被囚禁時的酸楚,在陶陽城的他國質子,衣食住行不輸王族。
百裏撚沉默下來,眼睛垂著,賽戩的赤誠仁心,他比不上,也無法比擬。
“本王來南明,就是討撚兒一杯茶吃,撚兒怎麼不給本王斟茶?”賽戩笑道,又恢複了剛才的風采。
他是看出了百裏撚的低沉,他以為提及流民,讓百裏撚想到了鄴陵和大薑流民,才會如此情緒低落,便十分貼心的岔開話題,隻抓著的手腕,笑眯眯瞧著的。
百裏撚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有幾分複雜,還是給他又斟了杯茶。
“一路進南明,你遇見了不少逃往西昭的流民嗎?”百裏撚開口,語氣聽不出心情。
賽戩本不想提這個,可是百裏撚已經開口問了,他又不好不說,“宇文泱暴戾,攻城之後總要屠殺幾分,才善罷甘休,百姓已經聞風喪膽,又怎麼會不逃呢。如今就算是南明王城的百姓,也逃得七七八八了。”
“場麵……很慘烈嗎?”
百裏撚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的這句話,他一直低著頭,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後,話已經出了口,而且語氣還帶著怨,這份怨不是怨別人怨蒼生,而是怨自己,他很少會有感情|色彩這麼濃重的語氣。
場麵慘烈不慘烈,是什麼樣子的,百裏撚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賽戩愣了一下,隻覺得麵前著白衣的男子格外單薄,讓人心疼,他伸手半摟著他的肩膀。
“不要想這些了,情況也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雖南明待不住,要遷移,可是如今已經入秋,今年又是風調雨順,幸好是這個時候遷移,還能收了莊家再去西昭,天又沒徹底涼下來,死傷遠沒有之前的戰亂多,之前戰亂……”
賽戩嘴笨,說著說著就知道自己又糊了嘴,他本來是想要安慰百裏撚,讓他不要再想起戰亂,尤其不要回想大薑,可是話說到這裏,就說糊了,之前的戰亂可不就是三大諸侯國圍攻大薑嗎?那次死傷之慘烈,是今日千倍萬倍。
“撚兒,不是,本王……本王是覺得……”
見賽戩一臉著急,想要自圓其說又圓不回來,百裏撚眼底閃過一抹溫和,他知道賽戩怕他想起故國而傷心,隻是賽戩卻沒能猜透他的心。大薑亡國已經快八年了,雖也心痛但他此時憂愁的並不是大薑,而是南明百姓,他怨自己。
隻是這些,他無法說與賽戩。
“王上,茶要涼了。”百裏撚親自斟了一杯茶,又雙手奉給賽戩。
賽戩明顯愣了半下,可是百裏撚的神情已經恢複了正常,方才那個麵露惆怨的百裏撚仿佛消失,又仿佛從來沒出現過,賽戩怔怔地接過了茶杯。
百裏撚神色自然,“王上此番從陶陽到南明王城,應當也把南境的形勢摸了個透吧。”
百裏撚可沒不覺得,賽戩前來南明隻是為了尋他,賽戩是羌晥王,遷都陶陽之後,更不再是逍遙草原王,他身在中原,自然也要把握中原情形。
百裏撚的話將愣怔中的賽戩帶了出來,賽戩容易跟著百裏撚的思緒走,剛才的事情也就拋了過去,他點點頭。
“南境的情形確實不像陶陽城的線人說得那樣,宇文泱他……”說到宇文泱,賽戩的眉頭皺了一下,不太喜歡,“宇文泱攻城的手段過於暴戾決絕,南明民不聊生,宇文泱即便攻下南明,也不一定能順利管製南明,可是即便宇文泱不得民心,但他手下的大軍以及作戰能力,都是天下首屈一指的,而且他現在駐紮在南明,遲遲不肯回北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