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離成帝常樂十五年,關中地震,殺傷百姓上萬人,損毀房屋牲畜良田無算,朝廷臨時委任廷州刺史為賑災大使。災情嚴重,是時流民巨萬向南遷徙,湧入鄜州,史稱“常樂大流徙”。成帝為祈安寧,改年號為永平。

永平二年,距關中地震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八個月,鄜州城內摩肩接踵的流民隊伍已經打散融入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男子有的成了抗包運貨的苦勞力,有的成了街頭巷尾遊手好閑的無業遊民專幹偷雞摸狗的事,女子命好的嫁給了當地人,不好的便成了青樓妓女或街頭暗娼,而孤苦無依的孩子則更多的成為了街頭乞討的乞兒。

鄜州城的城牆根兒上零星地靠著幾個蓬頭垢麵渾身臭氣的孩子,他們大多麵黃肌瘦,看起來有氣無力,麵前擺放著個缺了無數口兒的破碗,間或有人走過隨手扔下枚銅錢,乞兒便要高興地磕半天的頭。

隻有一個孩子例外。這乞兒簸箕著雙腳背靠著牆根兒坐著,懶洋洋地曬太陽,比別的小乞丐看起來還要要死不活的樣子,有人扔了枚銅錢進碗裏,他竟看也不看人一眼,如同不知。他身邊還靠著一個小乞丐,滿臉都是汙垢,身上也油乎乎髒兮兮,一群小乞丐已經夠髒了,他卻比他們還髒,好像剛從糞池裏撈出來的一樣。

身上的味兒也大得令人幾乎要掩鼻而過,身邊那個懶懶的乞丐卻好像不太在意。

小乞兒的一雙眼睛卻又大又明亮,骨碌碌地亂轉著,四處打量。看到一個挎著籃子胖乎乎的大嬸,那小乞丐忽地一笑。

我用胳膊肘戳戳身邊快要懶得死掉的饅頭:“饅頭,你看那個大嬸兒,一看就是個心善的人。你去找她要肯定能要到。”饅頭伸手掏掏耳朵,好像沒聽到我的話,坐在原地不動。

“快去呀,你今天可沒要夠數兒呢,五十文呐五十文,天都快黑了,你隻要到一文錢,到時候咋交差?”我捅捅他的腰,饅頭不耐煩地往旁邊移了移,抬頭掃了一眼大嬸兒,輕蔑地把目光轉走了,落到一個穿著質地精良衣服的男人身上。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饅頭已經懶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其實說他懶似乎不對,他更多的是不屑。

……

我和饅頭在“常樂大流徙”時相識。我身無分文,跟隨流民隊伍到了鄜州城外,沒想到黑心的鄜州城刺史以流民過多擾亂秩序為由,不讓我們進城。上千的流民隻得在城外等候朝廷的安排與接濟。每人每日隻能得到一瓢稀得與清水無異的白粥,半個月下來,城外流民中的老弱病殘死傷殆盡。

那時小黑還沒死,一路隨我輾轉遷徙了幾百裏,已經瘦得隻剩一層皮掛在骨頭上。不知是不是因為它與我是雲家村唯一留下的活口,我對它產生了曆經生死的革命情誼,即使在艱難得隻能啃樹皮的時期,我也沒有吃了它。

俗話說:“狼行千裏吃肉,狗行千裏****”,想到小黑是靠吃某種東西活下來的,我也沒有吃它的胃口。但小黑還是沒有逃過被吃的命運。

一****照例去領發下來的稀粥,回到我和小黑待的地方發現它不見了,起初並未在意。待我喝完稀粥,無事可做便四處尋它。終於在一處破爛廟子前看到了它的,皮?

而它的肉已經被一個渾身髒不拉幾的小乞丐用樹枝穿著放在火上烤。

我立馬撲了過去,用小黑的獨門戰術——咬,再加上我的爪子,把饅頭弄得渾身是傷。饅頭低低說了句:“好厲害的丫頭。”

我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小黑啊小黑,如今雲家村真可就隻剩我一個了。饅頭見我不再撒潑,慢慢走回火堆前拿起小黑身上僅剩的那麼點肉放在火上烤著。烤好後他叫我也吃,我瞪他一眼,他便自顧自地在一邊吃了起來。

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吃過飽飯的我,被陣陣肉香勾得饞蟲大起。最後還是加入了他的行列,將小黑吃了個幹幹淨淨。

想想在現代活了二十多年,何時這麼狼狽過吃過這麼多苦?紅燒肉、醬肘子嫌太油,怕長胖,一聽就犯惡心;辣子雞、薑爆鴨嫌太辣,怕長痘,嚐一兩口就放一邊。每次和朋友出去吃飯,一桌菜能剩大半桌。袁隆平爺爺耗費心血提高的水稻產量都被我倒進了垃圾桶。

現在終於遭了報應,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時時刻刻擔心餓肚皮得怪病死了的生活。

想著想著我不禁悲從中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饅頭被我嚇了一跳,有些手足無措:“就算我吃了你的狗,也不用這麼傷心吧。你自己不也吃了?”

“我是餓的!”我狠狠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