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上天也講究張弛之道,在之前接二連三的案件過後,整個春季裏,龍江市都處於一種溫吞的平靜之中,連慣常的偷盜或者打架滋事都比往年少了許多,更不用說大案要案,時間便這樣在不知不覺中緩緩滑到了四月下旬。
因為追回了失竊的生物樣本,避免了可能出現的重大損失和疫情,特偵組被評了個集體二等功,隨著嘉獎而來的便是無窮無盡的報告和表彰會。也不知道這玩意究竟是為了讓人好受還是專門為了讓人不舒坦,天還沒入夏,特偵組的幾個人就都跟被烈日曬蔫了似的,不必提本來就不愛和人打交道的顧行,就連看起來最好脾氣的陸離都差點愁出了兩條未老先衰的魚尾紋,莊恬更是每天都哼哼唧唧地求爺爺告奶奶隻盼著能少去幾場報告會。
唯一得以幸免的就隻有李非魚。
一方麵,她是個骨折病號,另一方麵,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那封自暴自棄的辭職報告終究還是發揮了部分作用。
在投毒案結束之後,她被單獨叫去了陸從安的辦公室,兩人關起門來也不知道談了什麼,總而言之,半個小時之後,李非魚一步三晃地走了出來,口袋裏揣著大約是被苗惠君不小心從顧行那裏發現了的辭職信,表情則十分一言難盡,活像是隻被獅子按在地上摩擦了半天又莫名其妙抬手放過的大兔子。
但第二天,她就收到了一紙調令,名義上是進修,實際上……誰知道呢,總之自打那天開始,她就沒再出現在特偵組的辦公室。
三個多月過去,所有人都不得不默認了這一事實,她可能回不來了。
莊恬找不到與世隔絕地“進修”的李非魚,便忍不住纏著顧行問了好幾回,卻發現後者和她一樣毫無頭緒,問到了最後,也隻得到了一句未經驗證的猜測——他們的關係不適合在同一部門內擔任直屬上下級職務,所以隻能有一方被迫調職。
顯然,被調職的一方不可能是顧行。
對於此事,在難得的幾次電話之中,顧行曾經試圖與李非魚商量,卻都被三言兩語敷衍了過去,逼得急了,李非魚便顧左右而言他地抱怨手腕疼腦袋疼肋骨疼,總之沒有一處不疼,就好像好幾個月之前沒來得及留下的後遺症這會兒全都一起冒了出來。可惜,就算明知這話裏連個標點符號都當不得真,顧行卻偏偏就吃這一套,每次都被她繞了進去,直到掛斷電話才發現又沒能得到個確切答案。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四月底。
四月二十七日,對於顧行而言是個特別的日子,在五一假期到來之前,李非魚終於結束了為期三月有餘的進修,跟在外賣送餐小哥身後敲響了他的家門。
顧行本以為是送餐出了什麼問題,可一打開門卻瞧見了個沒想到的人,不由愣住。
李非魚雙手拄著行李箱的拉杆,笑眯眯地看著他:“哎呦,寶貝兒更帥了!最近想我了沒有?”
顧行呆了好一會,突然撥開行李箱,上前把李非魚扯進懷中緊緊抱住。
李非魚啼笑皆非地眼看著萬向輪的箱子靈活地滑向了樓梯口,半邊輪子懸了空,搖搖欲墜得像是一場薛定諤的自由落體運動,她僅僅遲疑了三分之一秒鍾,就決定管他的,箱子壞了再買就行,美人當前,先抱回本再說。
她便更加賣力地蹭進了顧行懷裏,拖長了聲音:“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麼算起來咱們足有三百多個春秋沒見了,擱過去,都能滅亡一個封建王朝了吧?”
顧行讓她的不靠譜給噎了一下,滿腔的情意全都憋了回去,最後化成了聲無可奈何的歎息。
直到深夜就寢的時候,這種無可奈何不僅沒有散去,反而愈發加深了幾分。顧行衝完澡出來,就瞧見李非魚披散著頭發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臂彎裏夾著隻毛絨大耗子,一人一鼠倆貨正一齊擠眉弄眼地朝他飛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