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之時,淺衣已身在千衣坊。陸希耀陪在身邊,見淺衣醒了,當即上前問候。
“你要去折回?”陸希耀略有驚色,好好的,她去折回做什麼?路途雖然不遠,來回卻也要些時日,況且最近素江也不安全,去年的水患過後,還是有幾次差點鬧出事來。
“沉夕告訴你的?”淺衣看著陸希耀,不在是素日的模樣。他也是對自己的心事有所察覺了,再清淺如水的人,也有混沌的地方,何況,她是真的累了。
“那還回不回來?”千衣坊的女子不簽賣身契,來去自如,如淺衣一去不回,也無人責怪。陸希耀有此一問,隻是因與平日與淺衣的交情不淺,而決定去折回又是在匆忙之間,一切似乎並不簡單。
“如果我找到了自己的根,就不回來,如果依舊是浮萍……”淺衣目光黯淡——凋零之葉尚可歸根,而她,卻是無所依傍。去折回,不過賭一次,舞有終,歌有盡,夢,也該有醒時。
“淺衣……”陸希耀凝著眼前的女子,這是淺衣,笑如花百媚,人似柳千嬌,不過是存於千衣坊的假衣,不自之間,陸希耀已將淺衣抱住,“淺衣……”
“你這樣子,我會想要纏你一輩子的。”淺衣隨手一捶,正中陸希耀心口,釋然笑起,卻人是掩不無的憂愁繞眉間。
“我可不是你想的那個人。”陸希耀整整衣衫,方才算是便宜了淺衣,如今可不能再因為一時心軟做出太過善良的舉動,會被人大卸八塊的。
“你知道我想誰?”
“一定不是我。”紅衣公子站起,走到門口,瀟灑回頭:“而且,我有目標了。”
淺衣半晌未語,看著陸希耀:“多半猜得出來。”
“小姐。”沉夕在外頭:“可以進來嗎?”
淺衣加了外衣,到陸希耀身邊時仍是方才的樣子,輕掃他一眼,開了門:“什麼事?”
沉夕端上木案:“早餐,昨夜你可以餓了一宿呢。”
淺衣退開,讓了沉夕進來。
“怎麼就回來了?後來出了什麼事?”淺衣看著沉夕,方想起昨夜之事,她睡在沉夕身邊,然後……
沉夕答得流利:“後來陸公子突然出現,小姐睡得沉,所以他就將你抱了回來,一路上直喊‘好重’。”
“沉夕……”陸希耀指著一臉壞笑的沉夕,要胡謅也不是這樣說法,他幾時說過“好重”了!簡直是天大的冤枉!
“我自然沒一壇酒來得輕。”淺衣將沉夕連同陸希耀一起轟了出去,說是女子梳妝,男子勿擾。
陸希耀直直瞪著沉夕,認識淺衣是錯誤的話,認識眼前這個人就是終生悔恨的大錯!“別再玩了!”
“沉夕姑娘。”段少行,神情幾分疲憊,“淺衣姑娘她……”
“有陸公子照顧著,我家小姐一切安好。”沉夕看著陸希耀——他就是最好的擋箭牌,再多來幾次,段少行就知難而退了。
段少行此時身處尷尬,麵對沉夕不知何來的敵意,他亦不好做甚。再是算上這位真正見麵的“陸公子”,他一樣無話可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何況他是遲人一步,自然失了先機。
陸希耀麵色也不大好看,沉夕是將他往火坑裏推啊!
“段公子找我家小姐有事?”
“前來作辭。”段少行答得彬彬有禮。
“段公子要走?”淺衣開了門,未施粉黛,素麵同是惹人生慕。
“在下有事要去折回,臨行前……”
“段公子是否介意與淺衣同往?”淺衣順勢問道,卻弄得四下氣氛極其怪異。
陸希耀尷尬之餘不免驚愕,看著淺衣許久未言。
沉夕麵有惱色,眼角惡狠狠盯著段少行。
段少行卻不知該喜該驚,怔於原處,一樣未接下言。
“有不妥嗎?”淺衣看看沉夕,又轉看陸希耀,不過是同行,這反應……
“與我無關。”陸希耀說得憤憤,轉身便走。
“陸公子!”沉夕朝著段少行冷哼一聲,當即追了上去。
“沉夕和希耀處得久了,都成了一個樣子,段公子見笑了。”淺衣麵帶歉意,卻有幾分疏遠。他不是陸希耀,總要保持距離的:“段公子行期是……”
“明日辰時。”段少行躊躇片刻,“渡口再會姑娘。”
“再會。”淺衣輕笑,退入房中閉門。
段少行此次前往折回是為一些江湖紛爭做調解的,以六賢之名出麵調停。淺衣則是去善院看望那些孩子,半年不見,不知如何了。
船從雨崇一路北上而行。
段少行始終沒有提起當年初見淺衣之感,對於男女之事,也多有順其自然之意,大哥陸遊之於帝衣,也隻將此份牽掛埋於心間,或盡此生都無法真正袒露,然,又何妨?彼見伊人笑,即是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