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黎昌,兩年別離,物是人非,事事可休,又似未休。
念衣被安排在楊府的東廂。
東廂實非待客之所,而是主人住處。楊若虛此為已是對念衣的尊重,並且程璿姬出身千衣坊,說來她們也算同門。這也是程璿姬的意思。
“念衣姑娘。”嫁作人婦幾載,程璿姬卻是風采依舊,雖隻是簡單做了打扮,仍是難掩其珠玉之光。若說嫁於楊若虛是程璿姬之幸,那娶得程璿際何嚐不是楊若虛之福?
念衣隻是一怔——再回黎昌隻為此刻。那人心心念念多年的名字,如今化為真實現於眼前。她便是璿姬,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子。隻是為何真正相見後,又沒了未見時的衝動。是太過平凡了啊。不做貴婦,隻是賢妻,卻是寶玉珠光難掩,素衣之下的女子還是讓人驚歎——這,即是程璿姬。
“楊夫人。”念衣低眉,韓在舟夢吟的樣子在眼前浮現,璿姬二字已是此生摯愛。她聽得夢中人囈語時的淒惶,癡心人斷腸,夢裏依舊如此癡迷。
“念衣姑娘不介意陪我走走吧。”程璿姬笑得輕。
兩名女子行於府中花園。冬將去,春未至,正是換季的時節。
“有勞念衣姑娘從雨崇一路趕來。坊中可好?”似乎千衣坊的過去並不成為她作為“楊夫人”的阻礙,說來沒有半點避忌。“絡衣長大了,如今是千衣坊主事了吧。”
“恩。”念衣自不會知道過去的事。“夫人這次要做些什麼樣的菜式和糕點?”
“由你定吧,我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若虛不讓我做這些事的,所以這些年,我是一直享著福呢。”程璿姬笑靨如花,那是她的丈夫啊,其貌不揚,竟能讓她甘心委身,是另一種直覺的牽引。
一方似有動靜,程璿姬抬眼望,卻是不由驚愕:“在舟!”
念衣順勢望去,果見韓在舟飛牆而入。是諷刺呢!這樣的情況,以何對?
璿姬!望見她方才的笑容,安靜清寧,果然是身處幸福的女子。當年欺騙韓在舟在先,又負他在後,如今相見竟麵無愧色,隻是滿目驚異。
多年未見今再遇,你顧了已得的幸福,當真自私。隻是為何無生恨?又見之時,往日怨愁皆化作煙雲消散。我非大氣之人,至今依舊耿耿於懷,卻為何不恨?
念衣就此看著。縱使韓在舟曾苦尋她兩年又如何?寸寸相思五年生,是何等悠長?尋她,不過是份愧疚,或者隻有這樣,才能暫時將璿姬忘記。受不住的相思,他是在逃避呀!
再相逢,這一次,韓在舟卻是將程璿姬獨自留在花園之中。
那抹青影轉過拐角即將消失,他還沒來得及抓住,不想就此放手——今日,他要做一次強盜!
“小君……”韓在舟拉住念衣。
“我說過,不要再見你。韓在舟,你要糾纏到何時?”念衣怒視身前男子,他太傷人!
“到你願意跟我回去!”
“是你說我們義絕的。”
“我們之間從未有義!”韓在舟看著眼前淚眼盈盈的女子。兩年後重逢,獨處之時,她總揮不去這般晶瑩之物。淚珠掉落,卻有化成倔強,斷然拭去,“就算是恩斷,那也是你說的,不是我。”
他說得那樣鄭重,每字每句都如同打落的巨雷震撼在心。
這般說了,又有何用?凝望程璿姬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恩不斷,義不絕,對她之情終不了。
“難道你要在千衣坊待一輩子?”
“有何不可?”
“我不許!”他緊緊纂著女子纖細的手腕,那上麵,已經現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