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樣,我是個男人,我得站起來,我要堅強!
可心底的努力,沒有了軀體的配合,我似乎站不起來,那是一種心髒被刺了一刀的感覺,軟綿綿的,渾身無力。
青青的父母來了,她媽媽哭著擁抱我,她爸爸握著我的一隻手,兩位老人的脆弱,像過電似的傳到了我靈魂深處。雖然沒有見過他們,沒有說過話,但我們像是親人般的,一起抱頭痛哭,那是一種恣肆的痛苦,此生從未有過。
青青走了,像流星般的滑過夜空,隻留給我無限的想念和無盡的痛苦。
她說要在我歸隊的時候,去機場接我的,現在一切都化為煙雲。現在是明白了,為何踏出機艙的那一刻,自己會那樣的冷。
看著叔叔阿姨一夜白發的樣子,我開始懂了,愛,是一種無邊的痛,卻又是一種看得見的真實。
青青出事兒的那天,南高原上下起了雪。由於道路濕滑,載著文工團舞蹈隊的客車被後麵刹不住車的運貨卡車撞到了路邊的坡上。也就是這一撞,讓青青離開了我們。
這是宿命麼,全車三十八個人,隻有兩個輕微受傷的,而她,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阿姨不斷追問,這是為什麼,為什麼隻有青青會離去。其實我心底也是問過無數次的,隻可惜,這一切,都沒有假設和想象。現實就是她走了,沒有任何痛苦,當場離開人間。
我在想,她是不是在睡覺呢?我說過她很多回的,坐車不要睡覺,可她不聽。她去看我的時候,一上車,她就抓著我的胳膊,依偎著我開始睡覺,不管路途的遠近。也許吧,是她睡著的時候,來不及反應,頭撞到了什麼東西上。
估計她在夢中吧,是否夢見我的歸來,抱起她,快樂的旋轉。如果是那樣,去往天堂的路,風景一定很美。
我陪她父母把她帶回家,她的戰友們都來了,我們把她安葬在了一個小山上,周圍紅豔豔的香楓葉,染紅了整個天空。蘇子說,青青一定會在這裏迎風跳舞的,像個仙女般的美麗。
我說,她是天使,楓葉紅的時候,她就會回來。
痛苦,沒有人能夠幫你徹底清除,隻有靠自己,靠時間,將它慢慢平複。青青給我的世界,隻有簡單的兩個字——思念。幾乎每時每刻,因為看到某個場景或花草,我都能夠想起她,想起她曾經也和我一起看過。
也許吧,隻要我活著,就不會停止思念,不會停止對青青的思念。
在她的父母那裏呆了二十多天,我們都想努力去忘卻她帶給我們的悲痛,卻又無法逃避她給我們帶來的衝擊。她的臥房,她的玩偶,她的衣物,她坐過的沙發……,都在提示著我們她的存在。
索性的,我們開始整理她所有的東西,看她從出生到長大的每一張照片,阿姨給我講了一個又一個有關青青的故事。不知怎麼地,我們似乎都喜歡這樣的回憶和整理,好像青青就在我們身邊,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寫寫畫畫。
每天晚上,我都睡在她睡過的床上,她留在被褥上的體香還是那麼濃,我似乎是每天晚上都抱著她入睡,聽到了她在我耳邊輕輕地呼吸。我喜歡這樣的感覺,這會讓我不那麼痛苦,想念的痛苦。
父母都是一樣的,小時候,我們看他們是那麼的堅強和偉大,而現在,他們又是那麼的軟弱,那麼的脆弱。看著青青父母,猶如我的父母。我知道,青青希望的,讓我和她一起照顧父母。她雖然走了,但我還存在,我要完成我們一起的使命。
歸隊的時候,父母是不舍的,當我向青青的父母喊出爸媽時,他們沒有詫異,沒有驚慌,他們眼裏隻有滿滿地不舍與慈愛。
歸隊之前,我去看了青青,和她說了半天的話,她似乎能夠感應到我的存在,總是會掀起一陣陣的清風,伴奏著我愛的呼喊。
淚水,有流盡的時候,痛苦,同樣也會有結束的終點。青青留給我的,隻會有幸福的回憶。
火車的汽笛,再次鳴起,我感受到的不是別離,而是在一起。此刻的我,已經和青青融為一體,她,隨時隨地都在我身邊,因為,她永遠在我心上,身著白色的裙子,在微風中輕輕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