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中隊,戰友們很熱情,但卻又有什麼心事兒似的,他們對你的關心好像多了一層含義,我讀不懂這其中的原因,而眼皮的不斷跳動,讓我更加惶恐。
通訊員拿來了我三個月來的所有信件。青青還是一如既往的每天給我寫一封信,可編號到了88封就沒有了。她的信,總是那麼芳香,那麼有創意。信裏總會夾著一些好玩的小東西,一張卡片,一張大頭貼,甚至是一粒彩色的小石子。
我看了幾封信後,想出去給她打電話,告訴她我已經歸隊。我剛要出門,就被大隊長給攔在了門口。
他的神情很悲傷,讓我坐下,說有事兒給我說。他也知道我不是一個磨嘰的人,喜歡直來直去,他平靜的看了我一眼,緩緩地說:“青青犧牲了,出的車禍,下基層演出的路上。”
我覺得這是句玩笑話,心裏沒有任何反應,又或許是迷惑,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離這個世界而去。腦海裏隻是冒起幾個字——這不可能!
大隊長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有些哽咽的說:“支隊長讓我通知你,休一個月的假,去看看青青的父母,手續我都辦好了,車票也買好了,明天就出發。”
我站起來,整理青青寫來的信,問大隊長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他站在窗口,點了一支煙,小聲的說:“前天下午。”
他走了,關門時告訴我說,讓我一切都要看開,要我自己保重。
我躺在床上,看青青寫來的那些信,我似乎看見了她每天的一舉一動,她微笑著看花,活潑的衝向食堂,和戰友們追逐嬉戲,獨自坐在有陽光灑落的窗前給我寫信,會習慣的在電話那頭叫我小豬……
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不想起床,不想吃飯,甚至不想呼吸,那是一個靜止的世界,一個緘默的世界。
那個夜晚,是那樣的漫長,讀完了最後一封信,她告訴我她要下基層慰問演出,去高原,所有的信件都隻能在歸隊後再給我郵寄,還給我織了件毛衣,說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獨立的完成一件手工,回來後再寄給我。
談到了她已經把我們的事兒告訴她父母了,說過年前讓我去見見她父母,過完年,她再陪我去我家。一切都安排得那麼美好,而信紙右下角紅紅的唇印,像是要宣布愛的誓言,熠熠的發著光亮。
南下的火車,伴著自己特有的節奏,穿越崇山峻嶺。風景已不在是風景,心裏隻有不可能這三個字在湧動。我似乎不能接受,也不會接受這樣的事實,腦海裏全是和她見麵後的設想。
到了她所在的部隊,她的教導員接我,也許是女人吧,見到我就哭了,泣不成聲。一路上,斷斷續續的給我敘說著出事兒的經過,我逐漸回到了現實。那個漂亮可人的女孩,不會再張開雙臂擁抱我了,她已經永遠的躺下,去往一個未知的地方。
看到她的遺體,被白色的屍袋裹著,醫生慢慢拉開袋子,她白淨的麵容逐漸露了出來,沒有鮮血,沒有汙垢,像天使般的恬靜地睡在那裏。長長的睫毛彎彎地翹起,好像在睡覺,沒有人會忍心吵醒正在睡覺的她。
旁邊的人說她傷到了腦部,但我看不到她受傷的部位,也不想知道傷在哪裏。撫摸著她的麵頰,輕輕地告訴她,我回來了,任務完成的很出色……
她冰冷的身體,在我的手心裏烙下深深的痛。我沒有言語,沒有淚水,世界是靜止的,時間是靜止的,全身無力的癱倒在她的身邊,使勁握住她的手,依然那麼冰涼,僵直的手指沒有了往日溫柔的回應,我多想讓她醒來啊,給我一個長長的擁抱。
眼前一陣眩暈,隻記得自己倒下了,看見她歡快地朝我跑來,咬著我的嘴唇,說我是小豬,不聽話……
一天後,我在醫院醒來,看著她們宿舍的三個戰友,落寞的坐在床邊,臉上的淚痕似乎還沒有幹去。她們和我一樣,失去了最親愛的人,我想安慰她們,但全身沒有力氣,想說的話也說不出。
她們舞蹈隊的隊長,蘇子,看到我在掙紮,扶我坐起來,她紅著眼睛,雙手捧著我的臉,哽咽著說:“想哭你就哭吧,哭出來能好受些,你…這麼憋著,身體會受不了的……,啊,哭吧,我們都在這裏,沒有人會笑話你……”
“對啊,你哭吧,青青也不會希望你這個樣子,看到你這樣,她會難過的……”,小靜哭著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