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營區裏的落葉漸漸的鋪滿小道。喜歡秋天,秋高氣爽,叢林浸染,總會在人落寞的時候,讓人更加情緒化,而這種情緒,會促使自己與自己對話,在孤獨中思考,讓自己慢慢長大。
就在這某個周日的早晨,我坐在河邊,捧一本書,卻被蘆葦花的飄蕩給吸引,心思,隨它們飄散著,我多想和它們一樣,在清風中飛舞,自由的舒展。
也許是壓力吧,我總覺得自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穿梭,思考不總是好事兒。有時候希望自己回到集訓隊,過那種被人安排的人生,什麼也不用想,教官們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與現在相比,那時是多麼的舒暢。原來,自我思考,更是一個囚牢,走不出的地獄。
通訊員匆匆跑來,打斷了我的思緒。他說總隊命令我隊立即奔赴某市,必須於一個小時內到達。我們匆忙回隊,緊急集合。
大隊長休假了,教導員和我們一起去。突然有一種失去支撐的感覺,習慣了與大隊長並肩作戰,這一不在,真是不習慣。
總隊聯係軍區,準備了武裝直升機,落在營區,我帶三個突擊組和一個保障組緊急登機。畢竟,事發地離省府有四百多公裏,一個小時之內到達,估計普通的直升機也做不到,還好武裝直升機的時速較快。
路上,總隊周副總隊長,支隊長分別給我們作了作戰動員和前方情況。
周副總隊長都來了,這個事兒一定小不了的,我心裏暗想。
經參謀長介紹案情知道,由於該市建立經濟開發區,征用土地,該市某稀有礦公司的爆破隊長因不滿政府的拆遷補償,利用爆炸裝置,劫持了六名親屬,昨日下午三點案發,晚八點公安特警處置,在強攻中遭歹徒自製炸彈襲擊,目前已有2名特警犧牲,多人受重傷,一輛警車被毀,人質安全情況未知。
一路上,氣氛都比較緊張,尤其是幾個領導,不斷的在給我們做思想工作,主題隻有一個,就是必須要拿下這個歹徒,消除事件影響,安全解救人質。
現在看來,歹徒劫持人質的人數是越來越多,手段越來越複雜,反恐形勢變得更加嚴峻。
到了現場,聯指開會,得知該名歹徒是解放軍某工程團的轉業誌願兵,服役十四年,爆破專業,是技術精英,號稱爆破王,服役時多次立功,卻一直未能提幹,對此耿耿於懷,部隊未批準他退役,是其自行離開部隊,後經其親屬的努力下,部隊沒有處理他,而且按轉業處理。
他轉業後一直在該公司工作,由於其優秀的爆破技術,被提升為爆破隊長,還連年被評為先進,是該公司的首席工程師之一。按理說,他接受了這麼多年的部隊教育,回到地方又有了這麼好的工作和地位,應該不至於犯罪。但人就是多變的,誰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
為了及時解救人質,我也沒有具體去了解他的背景。心裏默默盤算,不管怎麼樣,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剝奪他的生命,畢竟為國家奉獻了那麼多年,是個老兵。
我迅速和偵查組對現場進行了勘察。這是一棟三層小樓,修的非常漂亮,雖不說豪華,但可以算的上是別墅了。
經過技術偵查,我們發現歹徒在高達兩米多的圍牆上布滿了爆炸裝置,根本無法越牆或破大門進入。而且歹徒非常聰明的和人質一起躲在了地下室,這樣的作戰環境,我們始料未及。
由於地下室隻有一道門進入,沒有任何窗子或門,狙擊不可能,強攻要保障六名人質的安全是不可能的,而且地下室情況複雜,穿牆紅外儀顯示,七個人都在不同的位置,歹徒沒有攜帶明顯的武器或工具,根本無法識別。何況爆炸物檢測設備隻能識別爆炸物含量的值,而顯示不出有多少個或方位。冒然突入,隻能全軍覆沒。
這是一道死棋!
我們根本無法安全解救人質!
我將情況彙總後上報聯指,並提出我的建議,隻能談判,沒有他法。
可該市長的態度讓我實在難以忍受,根本不懂事件的嚴重性,一味的強硬,就是要幹掉歹徒。還有公安的負責人也是比較情緒化,可能是由於手下的犧牲,讓他們火冒三丈,就是恨不能馬上斃了歹徒。這樣的氛圍,根本無法完成戰鬥任務。
我建議周副總隊長,請求總部協調省委,所有指揮權由武警部隊全權處理,其他單位退出。周副總隊長幾經思索,最後還是報告了總部。
在等待上級命令的時候,歹徒從院子裏扔了幾個炸彈出來,又把一輛警車給炸翻了,幸好所有人都撤離到了二百米之外。
我利用歹徒扔炸彈的時間,用偵查航模進入院子上空偵查,視頻顯示,該歹徒隻是站在地下室門裏,用一個彈射裝置向外發射炸彈,根本看不清他本人。而且這次偵測更發現了一個讓人恐怖的細節,該樓上有七個攝像監控器,也就是說我們不知道裏麵的情況,而歹徒卻可以清晰的掌握我們的所有動向。
我立即將這一情況向聯指報告,拆彈能手鼴鼠的測試報告也出來了,目前樓內的爆炸物能量值相當於半噸的tnt,這讓所有人都傻了。
半噸,就意味著這個城市的三分之一將夷為平地。地方政府領導還不相信這樣的結果,後來公安廳的技術人員也做出了同樣的分析,氣氛陡然高度緊張起來。
大約三十分鍾後,總部來了電話,已經協調省政府,由武警全權處理,並且該省副省長將參與行動協調。
在等待副省長來的這段時間,歹徒利用外置音箱,不斷的叫囂和發泄不滿,斷斷續續的,我了解到了個中的原委。原來該樓造價五十一萬,不包括家具,而地方政府隻補償三十七萬,在當事人多次向政府申請後,政府仍然無動於衷,並要強行拆毀該棟建築,不得已,歹徒利用自己的技能,與政府展開對抗,在之前的強行拆遷行動中,歹徒已經將兩台裝載機炸毀,傷了幾個人。
我就說,萬事必有頭,一個老兵再怎麼對部隊不滿,地方不滿,也不至於用這麼極端的手段來對抗。副省長到達後,采用了我們的建議,派了好幾個談判專家去談,無奈都被炸了回來,不敢上前一步。
我想,通過歹徒的喊話及行動,看得出來,他隻想解決問題,不想傷害人質。和他談,答應條件就是最好的選擇。然而,歹徒不想和這些人談。
我向領導提出,我去談,領導們都很詫異,不知道是不信任,還是不想讓我去送死,他們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尤其是副總隊長,他說不讓我去是不能讓我有任何的安全問題,讓誰去也不能讓我去,不然,就斃了他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首長的話,讓我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應該高興呢還是應該難過,同時愧疚感也隨之而至,我哪有那麼重要呢?
我給領導組闡述了我的想法:我化裝成和歹徒一個部隊退役的老兵,是爆破專業的,目前也轉業到歹徒任職的公司,在保衛處工作,由於在部隊就聽說老兵的技術水平高,實在崇拜,但無奈老兵已經退役,未能相識,現在聽說了這件事兒,就覺得老兵受了委屈,想過來談談,不能把老兵就這麼欺負等等。通過我和他談,讓他投降,或者尋找製服他的機會,解救人質。
因實在沒有它法,領導們隻好勉強同意,副總隊長和支隊長很無奈的看著我,我看到了支隊長眼裏的複雜情緒,似乎是我一去不回了。我寬慰他們,不會有事的,我會隨機應變,保證不會犧牲。
我這樣說,是有道理的,並不是盲目的強幹。我受過談判訓練,也掌握犯罪心理學,還是懂一些基本原理的,當然,談判也需要天賦,我認為自己還是有那麼一點天賦的。
為了和歹徒談,公安很快找來了和他熟悉的人,一起當兵的戰友,通過他們,我了解了他的愛好、性格,弄清了他在部隊時的那些幹部都有誰,該公司的領導還給我講了該公司的詳細情況,包括組織架構,領導人名,和歹徒相關科室的工作人員情況,保衛處的具體職能和相關人員姓名。
信息準備用了四十分鍾的時間,穿上公安找來的便裝,裝上紐扣式視頻及聲訊裝置,我帶了一把刀,邦在了小腿上,藏在褲子裏,領導們一致要求我帶槍,被我拒絕了。畢竟這是去談判,我不是要去殺他,再說如果帶槍,性質就完全變了,如果被他發現而引爆了炸藥,我們就永垂千古了。
出發之前,指揮部給我搞了個火線入黨,站在黨旗下宣誓,我都不知道什麼是火線入黨,隻好照做,現在才知道,那就意味著要你去送死,還是自動自發的去死。
關於入黨,還得插句話,我不知道入黨的具體概念是什麼,之前也沒有人找我談過,要我入黨,老爸也沒有吩咐過,在集訓隊是不可能入黨的,畢竟那時還不是正式的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