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啊,我隻問你一句話,你這雙眼睛是怎麼瞎的?”
姑娘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抬頭道:
“師傅是高人,何必問我?不記得您曾經贈人‘燕落金屋’和‘玉榮紅消’嗎?您一語成讖,我落難遭災,是玉泉寺的惠能法師指點我來投靠您的。”
嚴老板恍然一下全明白了,他想起了五年前神農架木魚坪的那一男一女的卜卦者,這女子連聲音都沒有變,那男士一定是飛黃騰達的,命理上他們有一段緣分,他能把這一對曠男怨女的命運遭遇想象出來,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姑娘身上隱約的藏香氣息。他的心裏交織著悲憫和感傷。
“人啊人啊,這是天作孽啊!”他站直身子長歎一聲,伸出雙手將大背頭往後一擄,斷然說:
“好,既然你也成了沒天沒日頭的人,那我們就都憑良心做事,你留下來吧!”
那姑娘也不吱聲,眼鏡下便有兩行淚淌了下來。
(七)
那張瞎子氣衝衝地下樓,最後一步卻踏虛了腳,差點摔一筋鬥。他一個踉蹌躥到了大廳門口才站穩,抬頭就聽見兩個人說“我們是警察!”,然後恐怖地向嚴老板的女兒問話。他一下子驚呆了。
原來王科長下樓就想悄悄溜走,沒想到剛一出門,迎麵就碰見從派出所趕來的兩個警察。警察認得王胖子,就攔住他說,王科長,請你回去協助我們調查一件事。王科長問什麼事,那兩人那肯搭話,早把他夾持在中間,連拉帶拖擁進了大門,厲聲問:
“王科長是剛從你們這裏出去的嗎?”
“是的”。嚴老板的女兒已嚇得聲音發抖了。
王科長一邊掙紮一邊說:“我又沒幹啥,你們找我幹什麼?”
一個為主的警察說:“你帶我們去看看再說,她在哪裏?”
張瞎子聽到這裏,立刻心驚肉跳,可剛才的火氣也還在燒,便撒潑似的叫嚷:“說倒黴就倒黴,報應咋就這麼快呢?沒事都找上門來了,要真出了問題,這門麵不就砸了嗎?”
他本想替王科長證明證明,但一轉念,讓你老嚴去對付吧。他一扭頭就進房去了,接著給肖師傅按摩。
肖師傅故意問:“外頭好像有什麼事吧?”張瞎子說:“管他媽的b!”隨著最後的重音出口,他的手也狠狠一按。肖師傅疼得直咧嘴,不敢吱聲了。
且說那王科長無奈,隻好硬著頭皮帶兩個警察上樓。嚴老板早聽到張瞎子在下麵嚷嚷,感覺不對頭,便迎了上來,問:“您們是……”
王科長迫不及待地說:“他是老板,是他請我考察一個新來盲人的按摩技術,嚴老板,你快跟警察同誌說說清楚,給我作證!”
嚴老板一聽說是警察來了,先是一楞,然後就趕忙說明情況。
那兩個警察也不打招呼,更不聽他們分說,徑直推開房門闖進去。看那個盲女還坐在床上,好像還在流眼淚,他們打量了她幾眼,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都會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在房裏仔細查看起來。兩個人把牆上那張裸體畫兒先仔細審查了一陣,然後就把按摩床單翻來複去看了幾遍,又在床底下摸來摸去,都沒找到什麼證據,那為主的警察說:
“嚴瞎子,我們接到舉報,說你們這裏來了外地小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得請當事人跟我們走一趟!”
王科長一下子急壞了,他知道,隻要一進他們那個門,白的也要說成黑的,交5000塊錢是小事,從此身敗名裂,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正無奈,不料平日低聲下氣的嚴老板頓時象變了個人似的,倏地攔住房門,厲聲說:
“不行!我這裏是殘疾事業單位,完全屬於正當謀生經營,你們無憑無據抓人,那不行!”
那警察一聽就火了,“什麼?你瞎毛屁眼的,還敢防礙公務、破壞‘嚴打’?再羅索連你也帶走!”
嚴老板毫不示弱:“把我帶走可以,一切由我負責。你們敢動她,我就跟你們拚命!我這裏十幾號瞎子都去喊街,把你們的醜事都喧出去!”
那兩個警察沒想到一個瞎子會這麼強硬,他們還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老百姓,立刻凶了起來,一個摸手槍,一個就抖鐐銬。王科長一看這架勢,臉都嚇白了,兩腿嗦嗦發抖。警察正要動手,卻聽那姑娘在打著手機說:
“何處長,請你上來一下!”
大家一看,她已經打完手機,啪地一聲蓋上蓋子,說:“慢著!事情跟他們無關,我可以跟你們走一趟!”說罷站起身來,伸手理理頭發,摸索著就朝門口走。
嚴老板急忙阻攔,那姑娘微微一笑道:“師傅,您不必急,今天看到底誰狠!”
兩個警察就想把她帶走,便對王胖子說:“王科長,你什麼時候去做個筆錄,自己看著辦吧”。
他們剛把嚴老板拉開,強迫走出房門,卻猛地聽見樓板咚咚響,忽地就又有兩個警察閃現在他們麵前,劈頭喝問:
“你們幹什麼?”
先來的兩個警察一楞,怎麼又來了兩個?眨眼瞧瞧又不相識,隻見一老一少,老的是領導模樣。他們便有些心虛,連忙說:“我們在執行任務。”
這兩個警察看了看在場的人,立刻明白了事態,年輕的警察便掏出證件在這兩個家夥眼前晃了一下。他們一看是省公安廳的人,立刻緊張起來,啪地向那位年紀大的敬禮,說:“請上級領導指示!”
那老警察皺了皺眉頭,便說:“這裏是我們警衛的範圍,你們來攪和什麼?還嫌你們惹的麻煩不夠嗎?趕快走人!”
那兩個家夥連聲諾諾,側身就往外溜,卻聽見那姑娘又說:
“慢著。何處長,這兩個人聲音好熟,那天夜裏對我行凶的可能有他們,建議您把他們帶回去問問。”
那兩個家夥一聽這話,立刻緊張得縮了脖子瞪起眼睛,張嘴結舌。何處長頓時麵色慍怒,喝令:“你們等等!”那年輕的警察應聲就搶上前去,逼住了他倆,低聲而威嚴地說:“跟我們到你們市局去說清楚!”
這突然改變的陣勢,早把驚魂甫定的王科長弄得目瞪口呆、傻頭傻腦,一屁股癱坐在床上發起楞來。嚴老板暫時還不明白這風雲突變的轉機何在,也是頭一次遇到演戲說書裏奇巧的事情真實地出現在自己麵前,頓時又驚又喜,謝天謝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時他們聽見那姑娘又在跟何處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