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枚香囊,緞麵用蘇錦製成,上麵繡著兩隻栩栩如生的鴛鴦,繡工很細致,一針一線,密密實實,看得出,做這枚香囊的人,很是用心。
卓少祺斂了笑意,淡淡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徐緩冷笑了聲,“柳眉已經入葬了,有一天,我千方百計地打聽到她下葬的地方,趕去燒香拜祭。結果剛走到附近,卻發現你正獨自站在柳眉的墳前,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的墓碑。”
卓少祺皺了下眉,鳳眸裏閃過一絲驚訝。
徐緩頓了頓,繼續道:“起先,我以為你跟我一樣,都是因為愛慕柳眉,所以才趕到墳前拜祭,寄托哀思。可後來,我發現你毫無悲戚之情,隻是蹲下來,從袖子裏拿出一枚香囊,把它埋到柳眉墳前的泥地裏。”
“然後,你就一言不發的走了,臉上毫無表情,你甚至都沒有回頭再看她的墳墓一眼。”
徐緩說到這裏,心如刀絞,不由得恨恨地瞪著卓少祺。
燥熱的夏夜裏,空氣裏彌漫著一層濃濃的酒氣,卓少祺仿佛已醉了,神情很慵懶,麵對著徐緩那幾欲殺人的目光,他顯得毫不在意。
“我明白了,徐緩,”卓少祺把玩著手裏的酒杯,譏諷般地開口,“你在我走後,就過去挖出了這個香囊,並且由此認定我是柳眉的情郎,認定我是殺柳眉的凶手,是這樣的吧?”
“難道不是嗎??”徐緩狠狠地逼問他,“柳眉雖身處煙花之地,卻一直潔身自好,她隻賣藝不賣身,從不會送任何東西給男子。這枚香囊,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縫的,裏麵還藏著她的一絡頭發,這樣的東西,除了情郎,她還會送給誰??”
卓少祺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死者已矣,我們無需再討論她喜歡誰。柳眉既然已經入土為安,那麼我便將她送的香囊還給她,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有什麼好激動的??”
徐緩濃眉緊擰,一張略帶稚氣的臉孔,卻沉積了滿腔的怒火,“卓少祺,你當真是薄情寡義,柳眉姑娘的一番心意,你卻糟蹋了!!”
少年的雙拳握得緊緊的,難以言喻的憤怒,心痛,傷感,絕望,全都浮上心頭。
十九歲的徐緩,初初入江湖,一個無意中的驚鴻一瞥,他看見了柳眉,頓時驚為天人,愛慕不已。
與旁人相比,他的囊中要羞澀得多,柳眉姑娘每見一次客,要紋銀十兩,他必須得積攢很久,才能湊夠。
於是,每回相見,他都需要等待很長時間。
幸好他雖然窮,卻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功夫,飛簷走壁不在話下,不能光明正大的見柳眉,他便偷偷摸摸地瞧。
很多次,他都在半夜裏潛到怡情院,潛到柳眉的窗戶旁,躲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裏,安靜而幸福地注視著那個倩然的身影。
借著窗戶裏漏出的燈光,他看見,柳眉正坐在明亮的燭光下,螓首低垂,穿針引線,極其認真地在一塊小小的緞麵上繡著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