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在書房裏溫著茶，我來到書房，他老人家果然躺在躺椅上，手邊是茶桌，還冒著熱氣。
他比我原先見到的樣子更加疲憊了些，皺紋盡顯，一會兒沒見，頭發竟盡數蒼白。
我的父親，變得老態龍鍾，我卻沒有辦法為他做些什麼，反倒是讓他更加難過了些。
他也不知道在這睡了多久，我往窗外望了一眼，嫩綠的樹枝昭告著春天即將到來。
它伸進窗裏，時而有風，一片片葉子吹進屋裏，飄到帶著綠色的茶杯裏，浮起淡雅的香氣。
我收回視線，轉而落在他已經蒼老的臉上。
許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他緩緩睜開眼，帶著些無奈與悲戚，垂落在兩側的手抬起，看著我，是我從來沒見過的陌生，他慢慢直起身子，往日的斥責全部化作沉默。
但就是這份沉默，我知道，他對我很失望。
我聽見風裏傳來的一聲歎息，它飄得悠遠，卻打在我的心上。
有些時候，被人打了一巴掌，痛了過後也就無大礙了。但這聲歎息，卻是實在切掉了我心頭的一塊肉。錢沒了，可以賺，工作沒了，可以找，但他對你失望了，最是難過。
“爸，您都知道了吧？”我乖乖的站在一邊，看著他緩緩閉上的眼。
他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帶著喑啞，“事情出來的當天，我就知道了。”
自己辛辛苦苦打出來的天下，在最心疼的女兒身上毀滅。
我忍著哭腔，在自己手臂上擰著肉，似乎想記住這次的痛，“爸，我知道我犯下的錯無法被您原諒，但我是……”我幾乎要哭出來了，“真的知道錯了……”
他閉著眼，有兩行熱淚從眼角滑下。在我的印象中，這個男人承受了太多的苦，卻沒有一次留下過眼淚，無論是母親去世的時候，還是被最親的人背叛，他永遠是淡然處世，我曾經以為他心若磐石，無堅不摧，但心再硬，那一塊柔軟的地方隻是差一塊剛好合適的石頭。
而這一塊石頭卻是被我拋在他的心上。
“涼氏剩下的資金還有多少……”他閉著眼，聲音裏像是蒙上了灰塵。
資金……我鼻子一酸，兩滴眼淚滴在地板上，清脆幹響，我克製了一會兒，雙腿跪在地上，這兩聲聲響，我爸睜開眼，心痛的不行，“爸……涼氏的資金，被我拿去注資。”我哽咽著繼續說，“現在涼家幾乎是虧空，根本就支撐不下去……”
他那雙灰白色的眼，像是魚缺了水，變得幹枯無望。
“葉南尋創立公司，缺少資金，我為了幫他，把資金全部注入了jm。”
愛情讓人變得盲目，這句話果然是沒錯的。
他老人家扶著拐杖站起來，步子哆嗦著，連帶著臉上的肌肉都在抖動，他指著我，雙眼瞪大，雙目渾濁含著淚珠，那雙帶著繭子的手抬起來打在我的臉上。
“你怎麼能這麼蠢啊！……！”
我的臉被打偏，眼淚也隨之撲朔下來。
“爸，我很愛他……”我哭著解釋著，但這時候，這句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他瞪大著眼，好長時間回不過神來，聽見我這句話，那雙手像是無力了一般自然垂落，他的拐杖跌落在地，我回過頭來，卻看見他的身子像是失去了重量，直直朝地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