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林素心的早熟,是殘酷的命運造成的,還是與生俱來的。雖然很多人都叫她林妹妹,但是在我心中,她一直是我的大姐姐。她讓我看名著,帶著我騎單車在小鎮上走過一條又一條我沒走過的路。她總喜歡和我到郊外的一個湖邊,那裏鮮有人煙,我們坐在草地上,她有時給我講城市裏的事物,有時卻安安靜靜地看著波光瀲灩的湖麵出神,不言不語,仿佛有一肚子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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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一輛呼嘯前行的列車,有的人上車,有的人下車,很多陌生的人相識,也有很多相識的人離散,而林素心與我一路攜手同行。直至大學,我們雖然不是同一所學校,卻也是同城的。我們的閨蜜情誼,戰勝了時間。
20歲的時候,林素心交了一個男朋友。那男生是他們學校吉他社的成員,彈得一手好曲俘獲了林素心的芳心。自從她戀愛以後,周末都是陪男朋友過的,我們見麵就少了,但她還是時常在電話裏與我分享她的愛情故事。
那男生叫程朗,在我們粵語方言裏,與“晴朗”同音。戀愛中的林素心不像是我認識的早熟的她了,反而變得像孩子一樣,羞澀卻愛呢喃。那時她說:“他就是我的太陽,讓我陰鬱的世界變得晴朗。”盡管我對有點玩世不恭的程朗沒有多少好感,但是對於這句話還是十分認同的。那些年,林素心的爺爺奶奶相繼去世了,留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她變得更加抑鬱,就連我邀請她到我家過年也拒絕了,她堅持一個人留校,獨自度過一個又一個冷清的節日。
是程朗的出現,讓她陰雲密布的世界變得晴朗了,憂鬱的林素心前所未有地快樂起來了。程朗是個陽光的大男生,喜歡打籃球,每次打比賽,林素心都會在球場邊上為他打氣,中場休息時為他遞水擦汗。林素心跟我說,每次他進球了都會對她回眸一笑,那是她覺得最幸福的時刻。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眉目裏全是愛情,我感知到她非常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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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心和程朗從大二走到了大四,那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然而快樂總是短暫的,在她的世界裏,仿佛唯有憂傷才能永恒。
畢業在即,很多校園情侶都難逃畢業等於分手的命運。
程朗的父母早就安排好他去美國留學了。林素心強顏歡笑地送走了程朗,程朗留給她一個承諾——三年後回來娶她。
林素心在機場久久地沒有離開,她哭著打電話給我說,從此她就是一個人了。我到機場接她,看見她在角落裏哭成淚人。我說:“別哭,程朗也會難過的。”她說:“我剛才是笑著送他離開的。”
我拉著她跳上了擁擠的地鐵裏,她說:“這城市這麼擁擠,為什麼我覺得那麼孤獨。”
我知道,孤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逃離了孤獨得到過溫暖和陪伴之後,再重歸孤獨,內心的悲傷就會被無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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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她不感到孤單,我們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同住,決定畢業後留在這座城市找工作。我們奔走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去應聘,我進入一家廣告公司工作,而她卻選擇了一個與她專業不符的外貿工作。因為外貿公司的HR說這崗位將有機會到美國出差。
然而,天意弄人。上班不到兩個月,林素心發現自己懷孕了。這讓我們措手不及,我提議告訴大洋彼岸的程朗,畢竟是他的孩子,是去是留他都應該負責。而林素心堅決不讓我告訴程朗,她說不想影響他的心情和前程。
她堅定地告訴我:“我要把孩子生下來,這是程朗與我的愛情結晶,這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很驚訝地質問她:“你知道做未婚媽媽有多大的壓力嗎?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