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他緩緩走過去,把傘扣在她頭上。幹燥溫暖的手指勾住她一縷發絲,拂到一旁,露出她清冷的眉眼。
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就像她的淚,從花無月死的那一刻就不曾幹過。但其實他知道,她不是脆弱的人,她不會一直哭泣。隻是花無月的死就像是一種象征,代表著跟他一樣經曆的人內心的絕望,這是讓夜靖誠害怕的地方。
他不能失去她,天知道這些日子他是怎麼過來的。
花無月自殺,這件事情的內幕被封鎖,對外隻說警匪混戰,花無月不幸中彈身亡。內裏是怎麼回事,他這個親見的人一清二楚。
他在驟然間失去了弟弟,內心受到強烈的打擊,於是更加恐懼失去愛人。
菲比一直沉默,連最後都沒有跟他交流。船到岸的時候,她甚至跟著雷震天走了。
他惶惑得看著她,卻發不出聲音叫住她,那一刻,絕望也一樣光顧了他。
心髒處的疼痛提醒他,他現在已不是年富力強的青年了,人到中年,很多東西需要看開,感情便是其中之一,可,擁有過的東西再讓他失去,他真的不能平心靜氣得接受。
花無月的喪禮是夜靖誠一手操持的,就好像是一種補償,喪禮辦得異常隆重,但他心裏清楚,這些都不過是活著的人給自己的慰藉,逝去的人根本不會再有任何感覺。
他給菲比去了電話,告訴她喪禮的時間,然後她就來了,默默跟在出殯隊伍的最後。
距離太遠,他看不清她的臉,但他知道她的悲傷,那是她和無月共同的傷情。
貓兒眼微微抬起,看到了眼前的男人。
男人最近肯定過得不太好,鬢角的白發似乎更明顯了,經常蹙攏的眉間深深的幾道褶紋已經成了他顏上化不開的痕跡,她靜靜得看著。
“跟我回家吧,好嗎?”夜靖誠輕輕摩挲她的臉頰,想把體溫渡給她,“回家吧,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家。”
漆黑的眸子淡淡得哀求,溫柔繾倦,貓兒眼閃動,兩雙眼睛,四目相對,互相的吸引,無聲得纏綿。
“菲比小姐,雨越下越大,我們該回去了,不然雷先生該著急了。”霍峰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情思。
夜靖誠眉心更皺,微微側頭,雙唇緊抿,顯然很惱恨。
菲比站起來的時候,他也跟著站起來。
“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這裏...”她回身看了一眼墓碑,低頭一歎,沒繼續說什麼。
有什麼好說的呢?斯人已逝,什麼都是枉然。你說他下輩子應該會投好胎,誰知道下輩子在哪裏,都是自欺欺人的話罷了。
能活在當下的就應該活在當下,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什麼都沒有了。
夜靖誠是想留住她的,隻是那日上岸的時候,雷震天猛地吐血,然後明明看見菲比萬分內疚的情況下,這人居然以退為進,說出讓菲比跟他走的話。
越是這樣子,菲比反而不能自在得離開,她跟他道別,說雷震天是因為她受的傷,她不能置之不理。
他是看見雷震天得逞又挑釁的笑的,他真恨不能當場揭穿了他的把戲,不過他忍了。
菲比跟著救護車走了,然後就一直沒回來。
他幾乎夜夜失眠,一時擔心她的心理變化,一時又擔心她留在雷震天那裏不想回來,簡直煎熬的不行。
愛德跟他分析過一次,說她不會學花無月的樣子自我了斷的。
“她跟花無月還是不一樣的,她要尋死早四年前就死了,還會跑到山上去研製解藥?”
他們不知道的是,菲比真的自殺過,因為有過一次,所以不會再自殺了,所以也特別能理解花無月的心情。
她再次黯然垂眸,與夜靖誠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