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吾皇有疾(2 / 3)

妃嬪怎會在侍寢的時候突然暴斃?

“太醫說,她們是中了合歡蠱。”玄遠淡淡道。

當歡愛一旦和死亡畫上等號,那就不是享受而是煎熬了。

顧煙雨自然是知道合歡蠱的,中了合歡蠱的女人,一旦動情,便會暴斃而亡,是什麼人這麼惡毒,竟然給皇帝的妃嬪下這麼毒的蠱?

“顧煙雨!”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淡淡的,帶著一絲自嘲的味道,“你知道嗎,這皇宮裏,要想殺了一個人實在不是難事,朕即便有心也未必能保你的性命,現在你知道了朕的心結,可還有信心醫治?”

顧煙雨把頭埋在膝蓋裏好一會兒沒說話,玄遠心頭漫過一絲苦澀,伸手揉了揉她略顯毛躁的長發,少有地溫柔道:“明天我就要福泉送你出宮,這裏未必適合你。”縱然舍不得,卻還是無法看著她被無情的皇宮吞噬。

為了那一絲情動,他也該護她周全不是?

顧煙雨悶悶的不出聲,抬起頭時已是淚流滿麵,她看著玄遠突然問了一句:“皇上,你是不是喜歡我了?”

“你這女人,真是。”玄遠麵皮一紅,一把按下她的頭,“朕的眼光沒那麼差。”

顧煙雨不悅地撇撇嘴:“可是我好像喜歡上皇上了。所以我會留下來,會治好皇上的隱疾。”喜歡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不記得,她還是念念不忘。

玄遠詫異地看著她,心中宛如沸水滾過,卻不得不寒聲說道:“隨你。”

4.

昨日下了一場大雨,驕陽殿外的牡丹園次日便盛放了大團錦簇的牡丹,玄遠矗立在牡丹園中,手中茶盞微涼,茶氣漸散。

回廊間傳來女子唱曲的聲音,不輕不重,五音不全,卻帶著梵音,如炸雷劈進他的腦中。

玄遠循聲望去,顧煙雨穿了件不倫不類的黑色袍子,明媚的笑眼在看見他時越發肆意歡愉。“皇上昨晚睡得可好?”顧煙雨笑著走來,踏進滿叢的牡丹,仰頭迎著晨光看他線條明朗的臉。

玄遠臉色不由得一沉。

“那東西是你差人送來的?”他口中之物是一本春宮畫冊,一塊魅香,一副美人圖。

“心病還需心藥醫,若想根治病根,至少要皇上心理上生出渴望。”顧煙雨折了一朵牡丹。

“效果寥寥。”

“果真?”顧煙雨抿唇一笑,身子笑倒在他懷中,手偷偷在他腰間敏感處摸了一把,引得他身子戰栗,詫異地望著她。

顧煙雨詭笑不語,拉著他躲進園子裏的假山。

假山僻靜,少有人來,顧煙雨壓著他的身體靠在冰涼的山石上,拉下他的頭輕輕吻去。舌尖抵著舌尖,香氣彌散,玄遠隻覺得心潮翻湧,不知不覺間回應了她纏綿的吻。

曖昧不斷升級,便如盛放的牡丹,她大膽地將腿擠進他的腿間,尤為霸道地壓著他的小腹。

“突如其來的刺激可以激發人的潛能,使血液迸發,精神高度集中。”她言辭灼灼,行為大膽乖張,在他反應不及的時候已經拉開他的外衫,狠狠地吻上他胸前殷紅的茱萸。

刺激來得過於猛烈,玄遠還來不及抗拒便無法抑製地呻吟出聲。

“踢踏踢踏!”一陣零散的腳步聲傳來,玄遠身體一僵,翻身將顧煙雨壓在身下,大手捂住她微啟的唇。

腳步停在假山外,前後兩人。

“皇上似乎已經查到幾個妃嬪的死因了。”

“那太後的意思呢?”

“太後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動,隻要這幾個曾經侍候過皇上的妃嬪一死,這事就死無對證。”

“可是孝親王那邊真的不會懷疑嗎?一旦知道真相,怕是要舉兵造反!”

“這個太後自有安排,明天我會安排你出宮,你隻要守住你的嘴就好。”

一男一女的聲音幽幽傳來,顧煙雨大氣不敢出,凝眉看著玄遠,他墨黑的眸子閃過一絲殺氣。

玄遠察覺到她的失神,凝眉看她,唇上還留著剛剛她唇上的氣息,身體裏灼熱的火卻已冷卻。

次日,坤寧宮裏的一名宮女莫名其妙死在禦花園外的人工湖裏,而後被秘密處理了。

玄遠聽到這消息後不禁冷笑,顯然是被滅口了。

萎靡的夜,纏綿的歌聲,偌大的驕陽殿裏笙歌豔舞,玄遠慵懶地坐在軟塌上,目光微斂地看著頭頂的八寶琉璃燈。

顧煙雨坐在他身側,目光寥寥,似有心事。

這宮裏隱隱約約有山雨欲來的氣勢,假山後那一對男女的對話像一根刺狠狠地紮在玄遠的心裏,難道妃嬪慘死是太後所為?所謂的真相又是什麼?孝親王是先帝的十六弟,手握天下三分之一的軍權,難道他還要明目張膽地舉兵謀反?

玄遠心不在焉地沉思,一隻冰涼的小手適時拂過他的眉心,他揚眉,顧煙雨笑如春風地站在他麵前,殿下的歌姬不知何時退下,偌大的宮殿裏隻剩他們兩人。

玄遠一伸手將她扯入懷裏,低頭狠狠地覆上她微啟的唇,一股淡淡的異香從她的唇瓣傳來,顧煙雨推開他癡癡地笑。

玄遠隻覺得身體一陣灼熱,渾身發軟:“你在嘴唇上抹了藥?”這丫頭又玩什麼把戲?

顧煙雨抿唇嗤笑:“若是心理上實在不行,何不化成人類最原始的本能,身體是騙不了人的。”她翻身騎在他的腰間,素白的手貼著他略微粉紅的臉頰滑落精致的鎖骨,指尖在那塊蝴蝶形的胎記上流連。

玄遠好笑地看著她,其實心裏還隱隱有些期待她接下來的動作。這丫頭總是一肚子的彎彎繞,讓他總是不經意間就對她放寬政策,任她戲弄。

“乖,很快就好的,一切都會恢複原狀,如此,甚好。”顧煙雨細細地摩擦他的臉頰,愛憐地輕吻他抿緊的薄唇。

玄遠做了一個夢,夢裏的少年與他有著一模一樣的五官,隻是稍顯稚嫩,滿目溫潤柔情。

他站在蒲柳之下,手中端著一本經書,僧袍加身,墨發如瀑,卻是一俗家弟子。

他吟到“少華山上五百僧”時忍不住輕笑,樹後走出的少女眉眼如花,笑嘻嘻地抽走他手裏的經書。

“了塵了塵,你不會真的準備剃度了吧!”少女生了一張跟顧煙雨一樣的臉,便是身上的味道都如此相似,淡淡的藥草香。

少年低斂著眉,似拂柳般的長發掃過她的臉,低沉的嗓音帶著悅耳的叮咚聲在山穀中回蕩,“女施主。”

女施主?少女的身體一僵,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眼淚忍不住湧出眼眶:“什麼女施主,我才不是女施主,你也不是什麼貧僧,了塵,我喜歡你,自從我搬來少華山開始就喜歡你,你別出家了,咱們私奔吧!”她伸手去拉少年的手。

少年困擾地摔開她的手:“女施主,請自重。”

5.

太監的喧噪聲驚醒了玄遠,他下意識地揉了揉幾欲爆裂的腦袋,一隻素白的纖細小手卻先他一步。

“顧煙雨!”他猛地想起,昨夜這個該死的女人如何算計了他。

他猛地轉身一把擒住她的手腕,身上的被子隨著動作滑落,露出蜜色的肌膚。

顧煙雨抿唇一笑,赤裸的身體滿布青紫的紅痕,床間一抹殷紅刺人眼球。

“你這該死的笨女人。”玄遠忍不住咒罵出聲,卻是伸手緊緊地將她攬進懷裏,恨不能將她就此勒進身體裏。

在醒來的那一瞬間,當他意識到他昨晚做了什麼的時候,一股深深的恐懼攝住他,讓他窒悶得無法呼吸。他無法想象她倒在血泊裏的樣子,那會讓他恐懼,戰栗,甚至不能呼吸。

“皇上?”她狐疑地看了眼他黑沉的臉,身體被他勒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玄遠愣愣地看著她,隻覺得心口微微絞疼,好一會兒才推開她:“我會讓福泉送你出宮。”他擱下最後一句話,迅速穿好衣物,轉身大步離去。

或許沒有得到便不會失去。隻有把她送出宮,才不會將她暴露在任何危險之中。

驕陽殿的大門拉開的瞬間,陽光從頭頂灑下,他背對著她,讓她心底無端生出一絲恐懼,她幾乎是不受控製地朝他喊道:“皇上,你就真的不想知道你以前的事?”

玄遠挺直的背一僵。

“你要說什麼?”

“別忘了,我是大夫,神醫。”她裹著被單挪下床,走過去攔在他麵前,伸手關上殿門,“皇上三個月前受過一次重傷!”她靜靜地望著他,仿佛用盡力氣將他的模樣刻進心底。

玄遠微訝,這事知道的人不多,三個月前,他確實在一次微服私訪時被刺客所傷,當時命在旦夕,在少華山休養了三個月才回宮。

“你怎麼知道的?”他一把扣住她的肩,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皇上醒來時,失憶了。所有關於皇上在少華山遇刺的事都被抹掉了,處理皇上身體的太醫現在宮中可還有活口?”她淡淡道,秀眉輕挑,眼中蓄滿滄桑,好似經曆了巨大的悲痛,卻又不得不因為某些事物而變得無比堅強,“沒有,沒有人知道皇上在少華山做了什麼,病情有多嚴重。”

她言辭鑿鑿,目光悲憫,讓他忽而想起夢裏的少女也是這般模樣地看著少年,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大喊:“了塵了塵,你這一生注定無法了卻紅塵,你出不了家,當不了和尚的。”

那少女哭得肝腸寸斷,長久地坐在拂柳樹下不肯離開。

顧煙雨裹著床單安安靜靜地坐在軟榻上,不說話,低斂著眉,安靜得仿佛空氣。

玄遠有些心慌地看著她:“顧煙雨,你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這宮裏的什麼事都瞞不了我的眼。”她突然笑了,“皇上重傷失憶,太醫院經手皇上傷勢的人月前都死了。皇上回宮後就失憶了,難道你就不好奇那三個月裏發生了什麼?”

“顧煙雨,別說了。”玄遠煩躁地揉了一下眉心,朝殿外喊道,“福泉,把她給我帶下去,送出皇宮永不許進宮。”

宮人一股腦衝進來,顧煙雨靜靜地看著他,在他轉身的瞬間突然撲過去吻住他冰涼的唇。

舌尖輕抵,玄遠猝不及防,一股卷著異香的順滑之物被她用舌尖推入他喉中。

“顧煙雨!你給朕吃了什麼?”他奮力將她推開,隻覺一股腥甜湧進喉嚨,眼前一黑,整個人仰麵栽倒。

6.

玄遠不斷重複做著同一個夢。

一心向佛的少年,癡心執念的少女。

穿著龍袍的自己渾身是血地倒在血泊中,到處都是人,母後、顧煙雨,還有躲在人群後的少年,和自己的臉一模一樣,幾乎無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