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弊抉擇就此一瞬，比起讓葉尋羊入虎口，不如她單刀赴會。鴻門宴又如何，隻要主公安全，她趙子龍……不，她唐逗逗雖死猶榮。
於是她說：“今晚我有約，實在去不了，你跟阿姨去看吧。”
葉尋估計是要陪母親，所以穿得極為亮眼，頭發也特意打理過，眉目漂亮得讓人心悸。唐逗逗看他薄唇微抿，眸子裏醞著她看不清道不明的深意，不是惱怒，也不是遺憾，倒像是一種近似離別的傷感。
唐逗逗看他那樣子心疼得一抽一抽的：“那、那我先給阿姨打個電話解釋下……”
“不。”葉尋打斷她，“你走吧。”
她精確地判斷好了時間，果然，葉尋下停車場取車，而她乘電梯直奔一樓，五分鍾的時間差足夠讓葉尋躲過許思哲的魔爪。
看她那副心有餘悸的樣子，駕駛著車的男人低笑道：“唐小姐似乎很怕被人看到我們在一起，其實我一直好奇，為什麼唐小姐對我有那麼深的敵意，如果唐小姐願意，不妨為我解開疑惑？”
唐逗逗垂頭不語。
高檔西餐廳的雅座裏，耳邊是小提琴悠揚的琴聲，唐逗逗大口地吃著牛扒，含混地說：“許先生誤會了，你沒有得罪過我。”
“哦？那就是我得罪過葉總？”男人好整以暇。
刀具哢嚓劃過盤底，刮起刺耳的銳利聲，唐逗逗眼瞳收縮，放下餐具：“你什麼意思，為什麼扯到葉總。”
“因為唐小姐看起來很喜歡葉總，我會不會是無意中得罪了他？G市金融圈不大，我又初到貴地，維持良好的關係總是必要的。”
那晚如同噩夢一樣的一幕讓唐逗逗必須捏緊拳頭才能控製住怒火。
“唐小姐不要低估了男人的敏銳，我有點好奇唐小姐跟葉總的關係，你們是情人嗎？如果是情人的話，我今天約你出來，是不是更得罪葉總呢？”
“我沒有——”
“像唐小姐這種什麼情緒都擺在臉上的人，掩藏愛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唐逗逗幾乎身體裏每一個細胞都被憤怒操控，她覺得自己像一個唱獨角戲的醜旦，自顧自地掩飾，卻被一個陌生人一言道穿。唐逗逗最害怕的事，就是被人知道她喜歡葉尋。
她怕被葉尋知道，更怕被葉母知道。
不自量力，不懂感恩，光這兩點，就會讓唐逗逗如墜地獄。
眼淚不自覺從眼眶裏滴答落下，她控製不住，在那麼有情調的餐廳裏哭得停不下來。坐她對麵的男人給她遞來紙巾：“抱歉，唐小姐，我似乎說了很過分的話。”
唐逗逗直接站起身，在許思哲略帶詫異的注視下，胡亂一抹臉上的眼淚，她向他下戰書：“渾蛋，我是不會把他讓給你的，全世界都可以，就你不行。”
她像個戰士一樣，捍衛著自己所有的國土，凶狠得無所顧忌。盡管她那些心思上不了台麵，但她還是要把話放出來。
“有我在，你在輩子都別想打他的主意！”
然後，她才不去管對方的表情，急步衝出。
“阿姨，你們在哪家電影院呢，我馬上過來！”
一出西餐廳，她就急忙撥通了葉母的電話。
葉母溫柔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但同時傳來的還有麻將的聲音：“什麼電影？我在會所打麻將呀，阿尋今天不是說跟你逛街看電影去了嗎？”
“……”
她以為葉尋今天特意穿成那樣是要彩衣娛親，因為葉尋跟唐逗逗太熟，平時兩人出去他都是怎麼輕鬆怎麼穿。
畢竟她是世上唯一看過葉大總裁穿褲衩喝啤酒的樣子的人啊。
夕陽斜斜地掛在半空，餘暉將唐逗逗白皙的臉頰照得微微發紅。她站在車水馬龍的街上，心跳飆得跟法拉利一樣猛，葉尋的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她跑回公寓，又跑了趟葉宅，都不見人影。
九點多的時候，唐逗逗接到了一個電話。
那是一家會員製酒吧打來的，鑒於葉尋糟糕的酒量，唐逗逗給他常去的酒吧都留了電話打過招呼。電話裏酒吧老板盡責地通知說你家老板醉得要酒精中毒了，你還不趕緊來接人！
就一杯果酒的酒量怎麼可能酒精中毒！
唐逗逗重操舊業一路飆車趕了過去，當她趕到的時候，有一個模樣清純的女人已經摩拳擦掌，正準備扶著葉尋從後門離去。
唐逗逗氣勢洶洶地把後門關上：“把人還給我。”
女人楚楚可憐道：“我是看這位先生喝醉了，好心想扶他去酒店休息下……”
“少來，這種把戲姐早就看煩了，兜裏裝著假學生證吧，你信不信我立馬叫警察來告你做假證！”
女人落荒而逃，唐逗逗嘁了聲，小心翼翼地把葉尋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葉尋低垂的頭若隱若無地擦過她的耳垂，唐逗逗用了老大的毅力才沒叫出聲。
“唐逗逗，你玩忽職守，你知道嗎？”
尤帶醉意的聲音定住了她的腳步，她別過頭，酒吧後門外是條狹窄的小道，昏黃的路燈照在葉尋俊美的側臉上。
他醒了，而且神誌清晰。
“丟下我，跑去跟許思哲吃飯，你以為我會在意嗎？”
“尋、尋哥……”她倒吸一口冷氣。
葉尋收回手臂，一步一步把她逼近牆邊，單手撐在她的頭頂上。唐逗逗聞到濃重的酒意，但意外的是，現在的葉尋卻並不像完全被酒精控製住的樣子。
“唐逗逗，果然隻有當你做錯事的時候，你才嘴巴甜地叫我哥。小時候你自己在床上撒尿，怕被我媽說，偷偷把床單跟我的換了，你當時咋怎麼說的，嘴巴跟抹了蜜一樣，尋哥，我想給你整理下房間，這事我給你背了多少年黑鍋？”
唐逗逗被對方擠得腦子都缺氧了，她支支吾吾道：“那、那啥，尋哥，你說……你說我要是犯了錯，你能大人大量給我一次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嗎？”
“嗬。”
她咬牙：“就是上個月……”
“哦，上個月去日本，你瞞著我跟她們去歌舞伎町找牛郎的事？”
唐逗逗哭喪著臉搖頭：“不、不是啊，我隻是去開了下眼界，我連對方的手都沒碰，是上月初，聖羅蘭大酒店那次……”
“哦，那次。”青年了然道，“你趁我喝醉脫我褲子那次？”
唐逗逗這回真的要哭了，人生你怎麼那麼艱難呢！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她一再被打斷都已經沒有勇氣坦白從寬了！
“雖然有點如狼似虎，但看在你喜歡我那麼多年的份上，唐逗逗，我原諒你了。”
唐逗逗窒息了，她張著嘴半天才憋出一句：“哪、哪有——”
頭頂傳來對方手掌按壓的力道，不重，但卻異常的溫暖。青年將她的身體擋了個結實，若是有人經過，定然會以為他們在接吻。
葉尋俯下身子，俊美逼人的臉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唐逗逗，你還不明白嗎？你以為誰都能管我嗎？別開玩笑了。”
“能管我的，隻有我媽和我老婆。唐逗逗，我喜歡你。”
突然之間，天鵝絨一樣寂靜的天空上綻放起耀眼的煙火，一層一層地展開在夜幕之上。她傻愣得幾乎要靈魂失竅，好像一瞬間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她在孤兒院裏被葉尋牽著手帶走時。
一步一步，都踩在鏡花水月中。
“我數到五，你考慮下。”
“五——”青年傲據的眼，輕輕數著。
這個人，抱著自己，對她說喜歡自己。
“四。”
雖然一直告訴自己不可能，但唐逗逗偶爾也會想，如果能真的把喜歡這個感情，如實地傳遞過去就好了。
“三。”
如果能永遠在一起，就好了。
“二。”
因為我喜歡你，一直一直都喜歡著你。
“一！”
她所期待的未來，每一天都有他。
她鼓起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踮起腳，吻向對方。
“葉尋，你自己說的——要在一起的話，就要在一起一輩子，少一分一秒都不行！”
回應她的是對方更加纏綿的吻。
七、
葉尋有個小秘密。
那是個無傷大雅，與酒量有關的秘密——沒有人知道對外宣稱一杯倒的他，其實天生千杯不醉。
但因為體質作祟，他聞到酒氣都會臉頰發紅，所以連唐逗逗都沒懷疑過他真實的酒量，讓他下定決心保守秘密的契機，是初三同學的生日宴會上。
他內心厭倦這些無休止的群體性活動，於是他以醉酒為名半躺在沙發上休息，高年級的學姐以為他真的醉了，趁亂將他扶到隔壁房間。
就在他思考什麼時候“突然清醒”嚇對方一個屁滾尿流之際，被鎖好的門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上。
學姐被嚇了一跳，從他身上滾下。
門外的人像野獸一樣砰砰地將門撞得直響，唐逗逗在外吼得撕心裂肺，KTV的人都被引了過來。門被打開，他這位妹妹揮舞著手上裝著英漢大辭典的雙肩書包，勇往直前地衝入，將學姐砸了個頭破血流。
“哥！哥！沒事了——我保護你！”
聽她這義憤填膺的語氣，葉尋笑了，她一定覺得自己像個無所不能的騎士。他抬手，裝作醉酒一樣蓋住對方的腦袋，死死地將她往自己懷裏按。
傻瓜，大傻瓜。
但他也像傻瓜一樣，珍惜對方對他的緊張，好想就這樣一輩子，沒有誰來插足，就這樣在一起一輩子就夠了。
高考完那會兒，他準備跟唐逗逗說清楚，反正都是要過一輩子的，早說清為好。他趁她不在進了她的房間，隨手翻開一本書，卻在書裏找到了一張一所外國某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英國最好的美術學院，上麵寫著唐逗逗的名字，但現在已經過了入學時間，而且唐逗逗卻在前幾天告訴他們，她報的是本地的大學。
葉尋極端憤怒，但很明白了她心裏在想什麼，她還是把自己當成外人，不敢提任何要求，不敢向他們拿去國外的生活費，她始終怕欠著葉家。
她像隻蝸牛，藏在自己的世界裏，始終不敢相信他是愛她的。
如果不是愛，誰會容忍自己的私生活被如此管束？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喜歡她，除了唐逗逗她自己。
於是他在國外工作的好兄弟許思哲給他出了個主意：“這樣吧，剛好我最近被分到G市，幫你一把？替你們加把柴升個溫？好兄弟就不用謝啦，到時候給我包個大紅包，哈哈！”
許思哲熟知葉尋那冷淡的性格，本來這話不過是調侃罷了，卻沒想到，那永遠自持驕傲的葉尋在電話裏認真回了一句： “辦不成，是不是提頭來見？”
“啊，等等——”許思哲深刻了解到不作死就不會死啊！
電話那頭，葉尋好整以暇：“一月九號聖羅蘭大酒店，開好房等著我，你不是要做我跟她之間的促進劑嗎，以她的邏輯方式咱們隻要躺在一張床上就夠了。”
“那、那你找女的吧，找我一大老爺們做什麼，我可告訴你，哥們可不是隨便的人！”
“找女的？那絕對會節外生枝的，對了，你每晚睡前喝熱牛奶的習慣還在吧，記得到時候灑點到床上麵。”
許思哲要哭了：“葉尋，我怎麼現在才發現你那麼不要臉！”
“嗬嗬，就這樣決定吧，聖羅蘭大酒店，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