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逗逗難得耍了脾氣,哽咽著大步往街邊走。葉尋下了車,手臂搭在車窗邊上:“喂,我媽說今晚做羊肉鍋,叫你去買作料、配菜,你不去的話那我跟她說了。”
唐逗逗紅著眼眶轉過頭:“阿、阿姨的羊肉鍋……”
葉尋哼了聲,看了看她發紅的眼眶,撇開眼:“你愛去不去。”
唐逗逗立刻弓著背甩著包,低著頭又小跑了回來:“那咱們快去超市啊。”
葉尋輕嗤了一聲,曲起手指,在她額頭上狠狠地彈了一下,差點把她的腦花都給彈散了。
“吃貨。”
五、
最近唐逗逗喜憂參半,喜的是因為今年葉氏效益大好,幾個投資項目都賺得盆滿缽盈,開年會時向來不苟言笑的葉尋也露出罕見的笑容,金手一揮,大手筆定下去日本旅遊。至於悲的是,這次去日本要泡溫泉,不會又出現一堆女人故意走到男湯的情況吧。
唐逗逗肩負起搬運所有購物袋的重責,一個人搭新幹線回到酒店。因為手裏拿了太多袋子,單手在找房卡時一下手顫,一堆護膚品全掉在地上。
“小姐,我來吧。”
一道紳士而年輕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她狼狽不堪地道謝。對方看她手頭實在拎了太多東西,還主動幫她分擔一些。
唐逗逗滿含感激地抬頭,頓時虎軀一震。
雖然日式走廊的燈光曖昧而暈暗,但她一眼就看清了對方霸氣的側臉——許思哲!
唐逗逗的心跟跳蚤一樣亂蹦,她此時隻有一個念頭:就算以死相拚,也絕對不能讓這兩個人見麵。
男人耐心等她:“小姐,沒事吧?你好像臉色很不好的樣子。”
唐逗逗強笑幾聲,連連說沒事,從許思哲手上奪過袋子,以一騎絕塵之姿消失在長廊上。她像個接頭地下黨一樣左顧右看,輕手輕腳打開門進了房——
“唐逗逗,玩得很開心啊?”
唐逗逗尖叫,手裏的袋子全掉在地上。房間裏的燈亮起,這道清朗卻帶嘲諷的聲音的主人正蹺著腿坐在休息椅上,身上隻穿了件黑底灰邊的浴衣,胸膛大片的肌膚因為被溫泉滋養過顯得更加光潔。葉尋的嘴裏本來是斜斜地叼著煙的,看唐逗逗進來,他冷笑了兩聲,把煙給狠狠地掐滅了。
唐逗逗驚魂未定地鎖好門:“你在這裏做什麼,你不是隔壁房間嗎!”
葉尋斜睨她:“每隔十五分鍾就有不同的人想進來,你叫我怎麼睡,我已經跟你同屋的人換了,你好像有意見?”
孤男寡女住在一間屋子傳出去很不好吧,她很為難:“這樣對你的名聲不好。”
“那我去前台再加一間。”
“不行不行不行——”唐逗逗一個激靈,迅速擋在門口,“絕對不能出去,就住這兒吧!”
萬一他出去就遇到許思哲,那她就可以切腹謝罪了。
葉尋個子高,身上還有淡淡的清新氣息,因為靠得緊,唐逗逗的鼻尖都快碰到對方的胸膛上了。
葉尋挑起眉,視線停在了唐逗逗發紅的耳根上,他笑了笑:“得了便宜還賣乖,今晚便宜你了。”
“……”
唐逗逗有苦說不出,為了讓葉尋盡量減少外出的必要,她也不去泡溫泉了,待在房裏陪葉尋一起看《PAPA去哪兒了》。
她抱著抱枕偷瞄葉尋,他正揚起一抹笑,就像冰石初融,風華無限,讓她看呆了。
她沒話找話地閑聊說:“老大,你好像很喜歡小胖妞。”
葉尋不置可否,淡淡地嗯了聲:“怪可愛的。”
能讓葉尋說出怪可愛這種話的人,他內心肯定喜歡得不得了吧。
誰知葉尋話還沒說完,他別過頭來看了一眼,補了一句:“跟你小時候有點像。”
咦?
唐逗逗挺詫異的,話剛到嘴邊,葉尋就又把視線挪到屏幕上了。她看著沒事人一樣的葉尋,不知為何,臉開始有點發燙。
幸運的是,在酒店的這幾天裏,她再也沒遇到過許思哲。因為她極端謹慎,葉尋有幾次出去上廁所都看到她蹲在門口。
“唐逗逗,你真是比我媽看得還嚴。”
唐逗逗往男廁裏掃了幾眼,確定許思哲不會也在其中。她隨便找了個借口:“你以為男廁所就保險嗎,你不知道××建工的總裁跟他的第二個老婆就是在男廁所裏相遇的嗎?”
“這種事你知道就夠了。”
葉尋平時住的是公司附近的一套公寓,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身體倍棒的他一回國就上吐下瀉。唐逗逗開車把葉尋送回葉母那邊,他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嘴角發白。
唐逗逗看他這副樣子,跟他說話都不禁溫柔了幾分:“王醫生要等會兒才來,阿姨也不在家,我先去給你買點吃的,你想吃啥?”
“你去給我熬點粥。”葉尋有氣無力地使喚她道。
唐逗逗對這事沒法表忠心,她做的菜簡直慘不忍睹,平時給葉母打打下手,掰個生薑刮個土豆還行,熬粥這種事,臣妾做不到啊!
但生病的人最大,特別是葉尋這種一病起來就像發洪水的人。他烏發淩亂,雙眼迷人,真是一張讓人無法拒絕的臉。
午後的風從窗外吹入,拂起淺藍色的窗簾,暖和的陽光像在葉尋身上鍍了層光暈。唐逗逗一時看呆了,她傻愣愣地看著他,像看一副剛剛落筆完成、猶帶馨香的油畫。
她貪戀地睜大眼,舍不得眨眼,就像小時候剛被葉家接出孤兒院後,第一次在街上透過玻璃窗看到蛋糕店裏精致甜蜜的糕點一樣。
她還是沒忍住,伸手在對方的腦袋上摸了摸,誇下海口:“好呀,你等著,我這就去做!”
半個小時之後,唐逗逗灰頭土臉地叫了外賣。
她拿了錢包從後門溜出,小步地跑到別墅區門口拿外賣。住這個小區的人非富即貴,保衛向來嚴密。她拿了粥,跟保安打了招呼,正要回去時,保安想起了什麼似的:“唐小姐,剛剛有人想要拜訪你們家,我不知道你們回來了,讓他留了姓名,你來看看吧。”
“葉姨今天是不在,我看看是誰。”
保安翻開登記本,手指順著表格下滑:“喏,這個。”
唐逗逗看著那個名字,它就像退潮的浪,瞬間將她臉上所有的情緒全數帶走,隻剩下一張麻木的臉。
“好,謝謝,我知道了。”
她一步一步往回走,嘴裏默念那個名字。
好一個許思哲。
居然敢找上門來,那就別怪她棒下無情,她一定要護住葉尋,管他是神是佛是男是女,想打開葉尋的新世界大門,也要問問她唐逗逗同不同意!
六、
許思哲果然不負眾望,又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那一次葉尋晚上受邀參加慈善晚宴,唐逗逗也穿得人模人樣一路隨行,說好聽點是女伴,說實際點就是女保鏢加擋酒盾。因為場合如此高大上,為了不給葉尋丟臉,她穿了條墜地抹胸長裙,自我感覺良好,她看葉尋老拿餘光瞟她,很不自在,粗聲粗氣地問:“葉總,你看啥呢!”
葉尋淡定地繼續看:“看你小肚子凸出來了。”
唐逗逗:“……”
宴會上觥籌交錯,葉尋不愧是自帶閃光燈的男人,一來便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唐逗逗從廁所出來,發現葉尋正舉著酒杯在與一個人碰杯,那人背影挺拔,令人垂涎的身材將西裝撐得服貼性感。
唐逗逗頓時頭皮發麻,那男人的聲音真讓她恍若隔世。
“前幾天我送朋友到你家附近,想順便過來拜訪一下葉阿姨,不過可惜她不在,也怪我唐突。”
葉尋看到她,朝她頷首,示意她過來:“逗逗,這位是我的好兄弟許思哲,我想你對他應該不陌生吧。”
她最不敢想象的場景終於出現了。
葉尋與許思哲終於會師了,這個局,她快蓋不住了。
許思哲轉頭,眯起眼端詳了她片刻,很快就認出了唐逗逗。他朝她伸出手,笑意盈盈:“果然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其實我與唐小姐在日本也有過一麵之緣呢。”
葉尋皮笑肉不笑地舉杯:“是嗎,什麼時候的事,逗逗你口風還挺緊的。”
唐逗逗感受到來自BOSS冰冷目光的掃射,她也伸出手,控製不住自己抽搐的臉,聲音也變得沙啞:“久仰……久仰啊!”
許思哲饒有興致地低頭,以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唐小姐似乎對我頗有成見,我能知道是什麼原因嗎?還是……我哪裏得罪過唐小姐呢?”
回去的路上,葉尋一言不發,唐逗逗如坐針氈,葉尋這人一生氣就是這個樣子。
記得兩人高中的時候,學校有人笑唐逗逗是葉家養的童養媳,唐逗逗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也沒跟葉家提過,但有次葉尋來給她送傘時無意間聽到別人笑她。他表情自若地走到她的座位邊,把傘擱下,轉頭就給了笑得最大聲的學生一拳。
“她是我妹妹,敢笑她,就先贏過我。”
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再也不在他麵前叫他尋哥了呢。
大概是從少女情懷慢慢發芽的那段時期開始,她開始明白男女之間那道說不清道不明的鴻溝。哥這個詞,小時候叫著堂堂正正,過了那個年紀還掛在嘴邊,旁人聽著就容易誤會了。唐逗逗害怕被人誤會,她最怕聽到的話,就是別人說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夜色降臨,車窗外七彩閃爍的霓虹燈走馬觀花一般掠過葉尋冷峻的側臉,唐逗逗強迫自己收回視線,老老實實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葉尋生氣是因為自己嗎?是因為許思哲後來邀她跳舞?唐逗逗不敢想,索性不去想。
第二天上班,唐逗逗收到了一大捧新鮮嬌豔的玫瑰花,露珠猶在,上麵附有一張金底粉色花邊的卡,寫著——
親愛的唐逗逗小姐,非常開心能與你共舞,今晚願意賞臉共進晚餐嗎?
落款是許思哲。
秘書團們圍在她周邊羨慕忌妒恨,唯有唐逗逗心裏敞明,這是戰術啊,什麼叫聲東擊西,什麼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通過對配角示好來引起主角關注,這種事言情劇裏早就演爛了。好一個許思哲,這一大茬玫瑰花在她眼裏無疑就是最直白的挑釁書。
所有看熱鬧的人都在葉尋進來的一瞬間閃回原位,葉尋的步伐在唐逗逗的辦公桌前稍作停留,他抬手把卡片轉過來一看,隨即放下。
“扔了。”
“啊,那多浪費——”唐逗逗覺得應該送到一樓前台那兒,損敵利己啊。
葉尋目不斜視地走進辦公室:“扔了,我對花粉過敏,以後別讓我見到這些破玩意。”
臨到下班時分,她手機上突然來了條陌生短信。
“唐逗逗小姐,下班了嗎,我在你們公司樓下等你呢。”
唐逗逗倒吸一口冷氣,敵方奇襲,主公,這可如何是好!
此時身後的總裁室也被推開門,準備下班的葉尋對她下令:“今晚我媽要去看電影,我們作陪,走。”
主公,這個時間走,百分之百會碰到許思哲啊!
這一刻唐逗逗恨不得自己是單騎救主的趙子龍,操一把龍膽亮銀槍殺出一條血路啊!
唐逗逗頓時嗓子都變調了:“咱們能晚點走嗎?”
葉尋看了看腕表:“六點半的電影你想多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