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遠別、芳草、離人、黃昏
孫晚晴[19:34]:
不對。我姓孫,英文是sun,太陽和晚晴相關。你姓宋,英文song,正好是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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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天被她這種無理取鬧但自圓其說的解釋逗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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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連天[19:35]:
去年你來的那次,給我印象真糟啊。包都被鎖在儲物櫃裏。我想以後我會很慘,因為攤上了一位很粗心的同事
後來我看名字,我覺得父母很喜歡唐詩。所以我就樂意了
孫晚晴[19:35]:
好吧,我還覺得你粗心呢
我還是第一次被人說粗心
宋連天[19:36]:
開玩笑的啦。其實那次我很抱歉
那天我在加班,還和別人吵了一架
我沒注意你的難處,我應該借你點錢
因為你交通卡和現金肯定都在包裏
你怎麼回家的?
對不起
孫晚晴[19:37]:
哈哈
現在才說這些,晚了
宋連天[19:37]:
啊……別啊
你可以說出來,我肯定會幫你
孫晚晴[19:38]:
女人最在意的就是男人主動幫忙,自己央求的話就沒有意思嘍
那天我還在想這個人太不紳士了
你的借口真多
宋連天[19:39]:
求你了,不能憑一次抹殺人吧
孫晚晴[19:39]:
哈哈,向前看呀,學習西方人
我都忘了,是你剛提起來的
宋連天[19:44]:
我在電視上看到一款淡紫色的毛呢大衣
蠻適合你的
孫晚晴[20:04]:
你竟然給我提建議
宋連天[20:04]:
我是大天才啊,無所不通
孫晚晴[20:04]:
自我膨脹
宋連天[20:05]:
那我承認,你也就比我聰明‘一點點’
孫晚晴[20:05]:
我怎麼能和天才比
宋連天[20:06]:
給你變成天才的機會不要
孫晚晴[20:06]: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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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聖誕夜到了。晚晴和珊珊為了項目工作到很晚,連天特地頂替同事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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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晚晴[16:27]:
我們居然聖誕夜都加班,唉
宋連天[16:27]:
聖誕快樂
孫晚晴[16:27]:
今年快點過去吧
聖誕快樂
宋連天[16:28]:
今年對你很艱難嗎?
孫晚晴[18:21]:
一個很長的故事,有機會慢慢說
宋連天[18:21]:
沒關係
可以說就說,不想提也行。
我珍惜自己的直覺,當然也尊重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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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天真希望孫晚晴所謂的“故事”,是她鼓足勇氣終結了那段可能是“不幸”的婚姻——近來她有限度地容許連天接近,也就可以解釋了。這樣,他隻需繼續努力,靜靜等待曾經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慢慢從雲端降臨到塵世,變作可觸可感的實際。他也設想過另一種場景,她的隱痛隻是丈夫長期出差不在身邊(也許在外地、在國外),因而她偶然找男同事解悶,但始終保持了分寸。今年過後,她的丈夫就回來了!
“多麼可怕呀!”連天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把“呀”字喊出聲來。
珊珊去洗手間了。晚晴被連天的古怪動靜吸引了,正狐疑地望他。連天趁機說,
“阿姨,今晚你不缺聖誕禮物吧?”
晚晴嘟起嘴,笑了,頭沒有轉,眼睛往別處看。
“我的禮物,你一定會收,別再拒絕了。”
“哪裏?我竟然沒有拒絕的權利?”
連天又在微信上發了一首新作的詩。與此同時,晚晴的手機提示燈亮了,珊珊也回來了。
晚晴如夏天捧冰激淩一樣捧著手機出了辦公室。
連天也感到很熱,他打開了窗戶,凜冽的北風像汽車急轉彎甩尾那樣卷了進來。
晚晴回來了,趕忙披上了黑色的羽絨服。她在空調房內原本隻穿土黃色的毛衣。那是一件粗厚的毛衣,很像是手工編織的。連天印象中隻有很小的時候才穿這樣由奶奶、外婆織出來的保暖衣物。她的褲子也是同樣土氣的,黑色的羽絨褲。
珊珊埋頭工作,晚晴卻在網頁上瀏覽當天NBA的賽況。連天自她肩後窺見。他們就此話題閑談。連天最愛的是足球(能夠分析技戰術、論壇寫精華評論),其餘主流運動隻是定期了解新聞而已。這時不免湊晚晴的趣了。當天他異常平靜安寧。見不到時,他盼望著孫晚晴的音容笑貌,“既見佳人,其心則夷”,竟然手足無措,隻願和她共處一室,自己傻傻地暗笑,好比閃閃發光的不安定的金子,深深沉埋在沙子中。
晚晴好奇地問連天為何不冷,連天忙意識到自己穿著Burberry的新款毛料黑色修長風衣,開窗透氣,卻沒有顧及女生的感受。他本該及早關上窗戶的。晚晴披大衣的時候,他已經遲鈍了,等她委婉地提出更是太慢了。顯得他很不體貼!然而他想到對方是一個有家室的女人,也就不必後悔細節上的粗疏了。他關上窗,再次從玻璃的反射影子裏看晚晴,又回頭正麵望了一眼珊珊,她絲毫不怕冷的樣子。
珊珊和晚晴一起收拾著預備回家,連天推說還要忙一會兒。他湊在晚晴耳畔問她是否收到了“禮物”。晚晴瞪大眼笑說:“沒有啊。你發給我了嗎?電子版?是郵件的祝福嗎?”她圍上了一條靛藍色的羊絨圍巾,讓人感覺皺巴巴甚至破碎得絲絛分散(其實是完整的)。當天晚晴的品位和楓紅非常接近,但她又比不上楓紅那麼明豔。
他們道別後,連天閉緊了雙目不讓眼淚泛濫,他不肯麵對的不是人,是無形的東西。他設想著晚晴匆忙趕去大上海的某個鬧市區同丈夫吃聖誕晚餐。今夜的魔都,任何一個商場都應該搭好了巨型的聖誕樹,配合中庭穹頂上吊下來的一顆顆星形裝飾物,烘托出節日的氛圍。大街上的綠化樹也都應掛上了五彩閃爍的電燈。他並不愛洋節,然而這樣的日子的確很適合同心愛的人一起用餐,牽手閑逛。而這個聖誕夜的此時此刻,他全身上下隻有眼眶是溫熱的。冰冷的心、冰冷的身體、冰冷的手指觸碰冰冷的手機屏幕。他還是忍不住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你壞極了,明明收到了!”
“真的沒有收到。對了,剛才忘了當麵告訴你,今晚如果問問張世英是不是一個人。如果一個人,你還有機會。”
“我祝福過她聖誕夜快樂。她回我了,說是在家看電視。”
“你還有希望。”
連天生硬地又把詩篇短信寄給了他,他說,詩人無奢侈物饋贈,給女生的,僅此而已。
“雖然沒有全看懂,不過很感動。可惜我沒有什麼禮物送你。爭取讓張妹妹送你。”
連天頗掃興,他慪著氣說,“小孩自己知道。阿姨年紀大了,聖誕夜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