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2 / 3)

我還是盯著他,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大網想了想,說:“要不,今天晚上,等學校沒人了,我先帶你到彈藥房去看一看?”

我不知我當時是怎麼想的,我也想不出槍對我到底有多大的誘惑力,鬼使神差的,我開口了,我問道:“幾點?”

李大網臉上的神情顯然鬆弛了,他連忙說:“七點半吧,那時學校沒有人。我在彈藥房等你,不能告訴別人啊。”

我點了點頭,心想,我連這個都不懂?一個民兵連連長擅自帶一個出身不好的女生到彈藥房去玩兒槍,這屬於絕對不能泄露的軍事秘密,高級軍事秘密!如果再對個接頭暗號就更棒了!消滅法西斯,自由屬於人民,我想起了銀幕上遊擊隊員的接頭暗號。

李大網緊緊盯著我,我不敢和他的目光對視,我扭身跑了。心頭,真的有一頭小鹿在撞擊:我可以進彈藥房,摸摸那些槍了,那是毛主席摸過的56式半自動步槍。

晚上,李大網給學校值班守夜的黨大爺買了包穀酒和鹵豬頭肉,我們那裏叫“土地肉”,因為豬頭從前是供土地爺的。黨大爺樂滋滋的喝酒吃肉去了,整個學校就成了一片無人看管的開闊地,我用不著躲躲藏藏,可以大搖大擺的穿過操場,來到彈藥房。彈藥房其實就是一間大教室,外牆的窗戶用木板嚴嚴實實的釘起來,就變成了彈藥房。

我剛走到門口,門就像是自動開了一個縫,我閃身進去了。

我一進去,燈開了,眼前出現了好幾排的槍架,上麵整整齊齊擺放著槍支,一股微微嗆鼻的油脂味撲麵而來。是槍的味道?我站在那裏,完全沒感覺到李大網的存在,或者說我的潛意識拒絕李大網的存在。我定睛看了看,憑著一種感覺,走上前去,拿起了一杆56式半自動步槍。槍掂在手裏,才知道這真的不是燒火棍,不是可以耍來耍去的花棍紅纓槍,而是沉甸甸的武器,是無法揮舞著它在舞台上做出婀娜飄逸的舞姿的。

李大網在我身後介紹說:“這是中國1956年式半自動步槍,簡稱‘56半’,是蘇聯sks半自動卡賓槍的仿製品。是中國人民 解放第一支製式列裝的半自動步槍,……有效射程:400米……最大射程:1500米……56式半自動步槍為自動裝填子彈的半自動步槍,具有重量輕、射擊精度好、機構動作可靠等優點,並裝有折疊式刺刀,可以進行白刃戰……我們縣機械廠自己可以製造……”

李大網的聲音聽上去幹巴巴的,他像背教科書一樣介紹著56式半自動步槍,我根本聽不進去他在說什麼,我學著在操場上進行訓練的基幹民兵那樣,端起槍做瞄準狀,記住了那個“三點成一線”的瞄準要訣,好希望能真的打幾槍,看看我能不能成為一個像雙槍老太婆那樣的神槍手。

李大網見狀,不背書了。他拿來幾顆黃橙橙的子彈,說:“我來教你怎麼裝子彈,怎麼拉槍栓,怎麼退子彈吧。”

他教我哪裏是進彈口,怎麼打開彈倉,怎麼瞄準,怎麼扣動扳機,包括怎麼退出膛內槍彈,關閉彈倉。

他很耐心,聲音不再像開大會那樣高亢激昂,每句話都像是一個字、一個字輕輕彈出來的,像從他嘴裏冒出一個個透明的小泡泡,在我的身邊似有似無的飄浮著。似乎他聲音高一點、快一點,都會嚇著我,驚著我。那些小泡泡越來越多,漸漸把我包裹起來的,包的我有點透不過來氣了。

我雖然沒有跟異性接觸過,但還是能感覺到那些密密麻麻小泡泡的存在。

那些小泡泡似乎也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味,鑽進了我的鼻孔,吸進肚子裏。

我第一次不得不想到:李大網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這是對我好還是對我不好?

這麼一想,我有點緊張,此刻,黨大爺吃了豬頭肉喝了包穀酒,沒準兒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偌大個校園裏空蕩蕩靜悄悄的,隻有我和李大網兩個人,在這個密閉的彈藥房裏發生任何事情都無人知曉。李大網是個身強體健的遊泳冠軍哪!我的身體立刻變得僵硬起來,李大網約我到校園裏來,是不是心懷不軌?而我就這麼傻乎乎的的跑來了,像隻自投羅網的飛蛾?

身上立刻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和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泡泡摩擦出麻酥酥的感覺。

我的胳膊硬邦邦的端著那支56式半自動步槍,槍裏麵還有一顆子彈,心想,如果他有什麼不軌的舉動,我就用他剛剛教我的開槍步驟拉動槍栓。

李大網沒有察覺到我的心思,他走開了,到了彈藥房的另一邊,打開一個彈藥箱,說:“你過來看看,這裏裝的是手榴彈。”

我端著步槍,走過去,看了看那一箱木柄手榴彈,木柄上還有“62-1式”和一行數字,說:“這不是訓練彈吧?是能爆炸的真彈吧?”

李大網說:“當然,打開保險蓋,扣住拉環,拉開弦就能爆炸。”

我伸手拿起了一顆手榴彈,腦海裏出現的是電影《地道戰》、《地雷戰》中那些地雷、手榴彈炸的日本鬼子人仰馬翻的畫麵,那是多麼激動人心的場景啊。

李大網看了看我,說:“想不想真的扔一顆手榴彈?”

想!當然想!我心裏想。我們班的那些出身好的同學都沒真槍實彈的打過槍,扔過手榴彈,寇甘玲也沒有。但我沒有說出口,我隻是點了點頭。

李大網又看了我一眼,眼睛裏有一絲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在想著什麼。

他忽然說了一句:“今天星期幾?”

“星期四。”我 幹巴巴的說了一句。

李大網望了望我,略頓了一小會兒,才說:“要不,要不星期天我們到黑石窖那邊山上打槍去。”

“真的?”我說。

“當然是真的,隻要你同意。我們跑遠點,就沒人能聽到槍聲了。”李大網依然看著我說。

我依然端著槍,槍口依然對準著他,手指頭扣在扳機上,手心濕漉漉的。這時,訓練有素的民兵連連長李大網才注意到這一點,他似乎笑了笑,似乎是漫不經心的走過來,輕輕撥了一下槍杆,就把槍從我手中下了,嫻熟的退出子彈,放在了槍架上。

我站在那裏,渾身僵硬的無法動彈,隻是呆呆的看著李大網。

我心裏後悔了,後悔不該冒冒失失的在晚上一個人偷偷跑出來,獨自和李大網待在這該死的彈藥房!

他會不會像那頭麋鹿那樣撲過來?

一方麵害怕,一方麵腦子裏莫名其妙的冒出了兩個字:“幽會”,這是我在書上看到的兩個字,是外國書裏。那時的中國人好像很少“幽會”,更不會想到“愛”這個字眼,甚至排斥“愛”這個概念,甚至在有的時候,“愛”和“流氓”是同義詞。

我和李大網這算“幽會”嗎?不!不是!我心裏一個聲音尖聲叫著。但是那些有氣味的小泡泡是怎麼回事呢?我分明能感覺到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小泡泡在我的身邊漂浮,包裹著我,擠壓著我,否則我為什麼感覺透不過氣來?

我的眼睛為什麼變得朦朧起來,李大網一會兒遠一會兒近的,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麋鹿,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幸好李大網隻是看著我,隻是那眼睛裏像長著毛毛刺,那種“看”尖溜溜的紮人,紮的我渾身不自在。

他並沒有走近我。

我的臉上,一定掛著一種拒人千裏的緊張表情,還摻雜著一絲恐懼。

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那我們說好了,星期天去打槍?那我早上8點鍾在黑石窖第一個拐彎處的那棵烏桕樹下等你?”

我這時隻想趕快離開彈藥房,也顧不了其他的了,我趕忙點了點頭,扭身跑出了彈藥房,我一直跑出校園,跑到大街上,看到影影綽綽的幾個行人,才放慢腳步,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抬頭一看,月明星稀,雲淡風輕,是個尋常的晚上,並沒有大灰狼在追趕我。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李大網沒有在校園裏出現,或者說,我沒有在學校裏看見李大網,如果他出現了,我很可能會對他說“不”。

內心深處,我一直在苦苦掙紮,星期天要不要跟他一起到黑石窖那邊的山上打槍去。去?不去?去還是不去?如同生存還是死亡那個古老永恒的命題。

我想打槍,但我不想跟李大網繼續“發展”關係。經曆了在彈藥房的那個晚上,我相信李大網不會“傷害”我。可多接觸一次,兩個人的關係就會深入一步,我真的不想和李大網有更深入的關係。

星期天的早上,我早早的就醒來了。躺在床上,我還在掙紮,最後,我想,打完這次槍,就不和李大網來往了,無論以後他以什麼樣的借口,我都堅決不和他來往了,堅決不!

踏出家門的那一刻,沒有出現一絲一毫異樣的感覺。

我哪裏知道,真的沒有“以後”了。

這麼多年來,我一次又一次在睡夢中冷不丁一個激靈醒來,我一次次的問自己,在那個階段為什麼走火入魔般的想當基幹民兵想打槍?如果我不想打槍,如果那個早上我沒有踏出家門,一切是否都不會發生呢?

沒有“如果”,曆史是不可以假設的。

我走出了家門,一頭撞向了未知的命運。

15歲的年華喲!

心中忐忑不安,但腳步卻沒有躊躇,在那個清晨,在那個我原以為是平平常常的清晨,我穿過小核桃林,走過通往新城的山路,走過新城東嶺那長長的街道,記憶中偌大座新城,那一幢幢樓房都像巨大的景片,被推移到了遙遠的地方,空蕩蕩的城,空蕩蕩的街道,我似乎沒有遇到一個人,隻有我一個人走過,不是走,是腳不沾地懸空般的飄過。在那遙遠的清晨,一個女孩兒,飄過一條街道,飄過一座城。無論我何時何地回憶起這一段路程,都是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一隻雨燕在孤獨的飛翔。

新城建在山上,街道的盡頭就是那高高的山崗,那長滿黑色嶙峋石頭的山崗,黑石的縫隙中有著藤蔓刺架,還有歪歪扭扭長不直的樹。樹的綠,藤的綠,草的綠,還有秋天的斑駁,點綴覆蓋著黑色的石頭山,使這座原本有些猙獰的黑山,顯得生動而幽深,人鑽進去,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遠遠的,我看見了李大網,他站在那棵烏桕樹下,那棵葉子已開始泛紅的烏桕樹,正伸長了脖子向這邊張望,他是不是也擔心我經過兩天的時間猶豫了,不會在這個清晨這個時刻出現在他的麵前。

我為什麼要在這個清晨出現在他的麵前呢?

如果我不出現,該有多好!多好!

我向他走去,我看見了他臉上的笑容,那情不自禁而又羞澀靦腆的笑——我當時不是這種感覺,我當時覺得他笑的有點曖昧,有點恬不知恥,看見一個女孩兒就樂開了花?沒羞!我沒有笑,我一如既往沒有表情的看著他,沒有表情就是我的標誌性表情。他很清楚這一點。

我首先注意到的是他沒有背槍,沒有背著我已算熟悉了的56式半自動步槍,他還是背著他那個大大的工具包,隻不過裏麵鼓囊囊的,不知裝了些啥東西。他身上還交叉背著一個綠色的軍用水壺。

李大網見我打量他的工具包,就說:“我沒有帶56式半自動步槍,長槍背出來目標太大,影響不好。我今天帶的是手槍和手榴彈。”

他的另一隻手裏拎著一個小布袋,裏麵也裝滿了東西。

他看了我一眼,像玩兒魔術一樣,突然從身後變出了一束花,一束小小的白色的玉簪花,遞到我麵前,有點澀澀的說:“給你”。

我愣了,對他這個舉動完全沒有防備,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的接過了這束花,腦子裏卻冒出了“采蘭贈芍”四個字,父親講過這個典故。

他是這個意思嗎?

還有,他在哪裏摘到的花呢?老城被拆了,老宅院裏玉簪花也不見了。

內心深處,我喜歡這冰姿雪魄的玉簪花。有幾個女孩子不喜歡花呢?

拿著這束白色的玉簪花,我才知道什麼叫做不知所措。

他見我接過了花,趕緊說:“我在前麵帶路吧。我這兩天已經勘探好了,翻過這架山,有個小山窪,有一片開闊地,挺適合打靶的,槍聲很難傳到山這邊。”

難怪這兩天沒在學校看見他,他一門心思都在這次打靶行動。

我像捧著一個定時炸彈般拿著這束玉簪花,不知是該拿著還是該扔掉,我木木的跟著他慢慢向山上走去。他走了幾步,從那個小布袋裏掏出了一包東西,回頭對我說:“你早上起那麼早,沒吃早飯吧?我給你帶了點‘花生燦’。”“花生燦”就是一顆炒熟的花生外麵包裹著一層厚厚的像爆米花似的糖衣,是我們兒時最常見的一種糖果。

他把那包“花生燦”遞給我。我又一次掙紮著,不知該不該接過來,這些糖果都是要用計劃內的糖票才能買到,輕易吃不到的。看來他為這次“打靶”做了精心的準備。

他見我遲疑,又說:“沒關係,吃一點吧,我還帶了茶水,是‘龍王埡’的茶,這陣兒還熱著呢。”龍王埡的茶是我們那裏有名的好茶,據說曾是貢茶,給皇帝佬兒進過貢的。

沒想到,他竟這麼細心。我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感動,早上煮了一鍋包穀糝,沒顧上吃,是空著肚子跑出來的。他這麼一說,我忽然覺得肚子裏“咕咕”叫了起來。

他那隻拿著花生燦的手一直伸著,眼睛裏有一種熱切的神情,我不敢正視他,耷拉下眼皮接過了花生燦。他又把水壺遞給我,然後扭身向前走去。我打開紙包,拿起一顆放進嘴裏,輕輕咬了一下,真甜。擰開水壺蓋,喝了一口茶水,真的還熱著,有一股山野的氣息,真香。

走一段,李大網回頭看看我,笑一笑,又往上走。每當他看我的時候,我就停下腳步,把視線投向路邊刺架草叢中,在一個葉片上,我竟然發現了一隻金黃金黃的“花媳婦”,一種花瓢蟲;葉片下麵,還有一隻撲閃著翅膀垂死掙紮的黑蜻蜓。黑蜻蜓怎麼啦?

剛走了幾步,李大網停住腳步,臉紅紅的,對我說:“其實,我早就認識你。”

“早就認識我?”這話什麼意思?我愣愣的看著他。

他笑笑:“你那時還小,七八歲吧,反正不到十歲的樣子。我那天到棒槌河摸魚,看見了你。你穿著一件帶荷葉邊的白裙子,背著一個小草帽,站在水邊。我當時想,這是哪裏的小女孩兒,像個小公主一樣……我就到處打聽,原來你是書香子弟,難怪……”他沒說完,隻是臉更紅了。

他又說了一句:“後來,我想了很久,想起那天天那個藍,水那個清,柳樹那個綠,那個穿白裙子的小女孩兒,完全像個白色的小精靈……”

我想不出李大網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是從哪本書裏學的吧。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把臉扭到了一邊,反正早看到我也罷晚看到我也罷都無所謂。心裏卻想,是我想從河水的倒影中看到自己“本相”的那一次嗎?他在哪兒看到的我呢?是在那婆娑的柳樹後?還是在玉簪花盛開的石灘上?在我的記憶裏,我是獨自一人在河邊——我永遠都是獨自一人在這座城裏飄來飄去。

或者是那頭麋鹿躲在草叢裏看著一隻雨燕在天空飛翔?

我不緊不慢的走著,一直和李大網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路上,我們沒再說話。快到山頂時,李大網小聲哼起了歌兒,是“遊擊隊員之歌”:“趕快上山吧勇士們,我們在春天裏加入遊擊隊,敵人的末日已經來臨,我們的祖國將要獲得自由解放”。這歌的旋律有一種行進的節奏,踏著這個節奏走在山風徐徐的小路上,好像真的要去參加遊擊隊,是一種“革命”的感覺。

我好喜歡這種感覺,逃離人們的視線,秘密的走向遠方。真的希望能走進一場偉大的革命,為了解放全人類為了實現共產主義的遠大目標獻出自己的生命而在所不辭。

翻過黑石窖,過了一條清嘩嘩流淌的小河溝,就到了李大網說的那個小山窪。山窪的四周是小丘陵,上麵長著密密匝匝的已開始變色的小樹林,綠一片的是鬆樹林,黃一片的是花櫟扒,紅一片的是櫨木枝,窪地裏還有一叢叢的玉簪花,那小小的花朵散發著陣陣幽沉幽沉的清香。天際邊飄蕩著幾絲淡淡的白雲,景色很好,帶著濃濃的秋意,也很隱蔽。

很像電影裏的場景。

李大網從他的工具包裏,掏出了手槍、子彈和兩顆手榴彈,從小布袋裏拿出了幾個空玻璃酒瓶。我看了很奇怪,拿這些空酒瓶幹什麼?

李大網注意到了我的驚訝,笑著告訴我:“這些空酒瓶是用來練習射擊的,你想,總不能往石頭上打吧,那樣子彈彈回來會傷人的。”

他想的真周到,我不得不又一次佩服他的細心,也又一次想到他為這次打靶真的是費了心思。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覺得他犯不著為打個槍這麼費神費力,我打了這次槍就不想理他了。

雨燕是要飛向遠方的。

李大網放好了東西,走到我麵前說:“我先教你怎麼打槍吧。”

他拿著一隻很小的手槍,告訴我這是54式手槍,是我國仿製蘇聯tt33式手槍的產品,射程是50米。我聽到這裏,心裏愣了一下:56式半自動步槍是仿製蘇聯的,54式手槍也是仿製蘇聯的,可為什麼又跟這個蘇修社會帝國主義打仗呢?真的搞不懂。他把手槍遞給我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叮囑我說:“我們今天出來打槍的事情,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啊。”

“我知道。”我說。心裏想,我連這都不懂?小瞧人!

他似乎還有一點不放心,說:“任何人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說,包括寇甘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