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妮雖然不是那種特別會來事的堂倌，但她勤快、認真、對客人總是耐心十足，笑嗬嗬的。來了三四天，菜名記得差不多了，掌櫃就放心讓她樓上樓下地招呼了。
但是今天二樓一座雅間的客人似乎很難伺候。
方小惜看見毛妮先是笑眯眯地上樓，煞白著臉出來報菜單。仙客居的規矩是雅間的客人由專人專管，哪個店夥要是接待了雅間的客人，得不時去上菜端茶，直到客人走了才算完。
毛妮報完菜單，在樓下磨蹭了一下，又拎著茶壺不情不願地上了樓。
往返兩次，她出來的時候眼裏見了淚影。
“怎麼了？”方小惜趁著手上不忙，過去問她。掌櫃今天剛好有事出門，如果碰上難纏的客人，她得幫店夥們托著。
“沒什麼。”毛妮一開始不願意說。
那樣委屈的神情，怎麼會沒事？方小惜再三問，她才說出來。原來她主動辭了藍家，家裏主母認為她是挑剔自己，不高興了。聽說她在仙客居，今天特地跑來，特特地叫了她去伺候，在雅間摔杯砸碗，挑東揀西，尖利刻薄，一意要折辱毛妮。
人家現在是客，方小惜隻得勸毛妮：“先忍一忍，打發走就好了。”
毛妮點頭回去上菜，不料一會方小惜竟然聽到樓上“哐當”一聲大響，接下來一個婦人的聲音尖利地罵起來：“蠢東西！連個湯都端不穩！”
樓下的客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都抬起頭張望。方小惜忙喚過一名堂倌，讓他幫忙盯一下櫃台，自己迅速上樓。
方小惜一走進二樓最東頭的雅座裏，就見幾個中年女人並一個半大姑娘正翹腿坐著罵毛妮。毛妮低頭哈腰地站著，一身新買的衣服被剛上的熱湯潑得濕透，兩個手已經燙得通紅了。見小惜進來，慌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端著湯正要上桌，小姐起身撞了我一下……”
“嗬喲，誰撞你了？”一個身條才長成的小姑娘站起來，兩隻眼睛一豎，雙手卡住腰，尖著嗓子叫道：“是你自己瞎了眼撞到我，本小姐沒跟你計較已經算便宜你了，居然還敢賴到客人頭上，你們仙客居是怎麼管教夥計的？”
“就是！還敢賴我女兒，不要臉的東西！在我家幹活的時候就隻會偷懶耍賴，現在到了仙客居，又無禮冒犯客人，想砸這裏的招牌是吧？真是到哪都討人嫌！掃把星！”滿臉夜叉相的必定是這位小姐的母親，藍家的夫人了。
毛妮是個大姑娘，被人高聲大氣這麼罵，臉上哪裏擱得住，雖然不敢哭出聲，但已經委屈得淚水滾滾。
方小惜一見這情形，知道必定是她們故意撞翻湯碗，尋毛妮的碴子。但她也隻得先忍住氣，欠身施了個禮，客客氣氣地說：“夥計灑了湯，沒服侍好客人，是我們仙客居做得不好。我現在讓人收拾幹淨，另換菜上來就是，請各位夫人小姐不必生氣了，好生用飯吧！”
“你是打哪冒出來的，憑什麼在這裏指手畫腳的？”藍夫人斜眼看著方小惜。一身儉樸素衣的小姑娘，也就是另一個夥計罷了。
“我是櫃台上的，我們掌櫃現在不在，所以我代他上來給你們陪個不是。”方小惜低聲下氣，隻想息事寧人。
“這就算完了？”
“您這桌的菜錢今天全免了，隻當仙客居招待不周。”